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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母子之間,相處了二十三年,快樂融洽的時光加起來,卻恐怕也只有其中的一半而已。
而原平和於秀之間的糾葛,恰恰是沈知意無能為力的事情。他想到這裡,不由得有點挫敗——沈知意自詡能力過人,不說無所不能,在同齡人裡面也是數一數二的佼佼者,各種競爭比賽都鮮少有敗績。
可就是這麼一個無所不能的沈知意,面對原平和他媽媽之間的關系,卻只能束手無措——原平每一次和於秀交流之後的低落他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想不出好辦法……沈知意越思索,就越是自責,也越和原平一樣,被困在了這個困境裡。
收拾好情緒,沈知意進衛生間擰了塊軟毛巾,給原平擦了把臉。
兩個人出了臥室,陳管家已經把午飯擺上桌了。老人家吃午飯早,他自己已經先行吃過了,現在的四菜一湯,是專門為原平和沈知意的口味做的。
「少爺,」 陳叔朝沈知意鞠了鞠躬,「飯已經擺好在桌上了。因為不知道您和原平先生平常用的碗筷,我就沒有先擺。那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下去休息了?」
陳叔做事情一向體貼,不然爺爺也不會捨不得把他借給沈知意這麼多天。
沈知意點點頭,滿意地道:「陳叔您辛苦了,歇著去吧。阿平下午有我照顧,您好好休息就行。」
陳叔點點頭離開,背影也是挺拔恭敬的,顯示出他作為沈家大管家的遊刃有余與出色的業務能力。
原平聽著他們兩個人的對話,以及沈知意習以為常的態度,暗暗咂舌。
他從來都沒被人這麼照顧過,更別提「傭人」「管家」這種東西——在原平二十三年的生活中,這些詞只存在於電視劇里,小說里,以及一切不真實的載體裡。
可這就是沈知意過了二十多年的生活——他住在沈宅,接受精英教育,平常的衣食住行,都有各種各樣的人伺候。
「老公,愣著幹什麼?」 原平在椅子上坐著,沈知意便自己起身去了廚房拿碗筷。
他把原平和自己用的餐具擺好,卻見人還愣在那裡,盯著桌上的菜愣神,不由得問道:「不餓嗎?怎麼不動筷子?」
「哦,啊?沒有,剛才走神了而已。」 原平回過神來,拿起了自己的碗筷。
他的語氣飄忽,帶著一種神遊天外的敷衍。沈知意沒有那個能力隨時隨地捕捉他的腦迴路,也沒有想太多,只以為原平生著病,精神還沒有養好,便放下手中的碗筷,要去試原平額頭的溫度。
原平夾著菜,沈知意的手忽然伸過來,他也沒有躲閃,只是輕輕「唔」了一聲。
「體溫沒什麼不對呀……」 沈知意有點意外,又怕原平有什麼事情瞞著不說,「你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原平哪兒敢告訴對方他剛剛在想的事情,說出來,沈知意估計又要生氣——別人說他和原平家庭差距巨大,沈知意向來是不放在心上的。可如果說這種話的人是原平,那才會真的傷他的心。
原平趕緊搖搖頭:「我沒有不舒服……不要擔心。」
他夾了一塊小芋頭,放進沈知意的碗裡,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吃這個。」
——他和於秀打完電話之後,連說話都變成了這樣,簡短的甚至不完整的句子。
沈知意有點擔心,又有點埋怨那個女人——為什麼她就是不願意好好和原平說話呢?每次和原平說完,都讓愛人這麼傷心。
可因為她是原平的媽媽,沈知意再怎麼不喜歡她,有原平這一層原因在,也不能公開表現出來。
他覺得憋屈,只能更努力地扒飯。原平繼續給他夾了幾道他喜歡吃的菜,自己碗裡的米飯倒沒有動多少。
沈知意家教嚴,這樣快速地吃飯,在沈宅是被嚴令禁止的行為,甚至還會被教訓成沒教養。可他心裡太過於憋悶,現在除了埋頭吃飯,也想不出什麼別的紓解辦法。
原平拍拍他的背,提醒道:「慢點……」
「你今天早上都做了什麼?」 吃完飯後,兩個人沒有急著坐下,便靠在一起,在客廳里慢慢散著步。
原平仔細回憶道:「早上被陳叔叫醒之後,就喝了碗粥……然後到書房看了一會兒書。唔,接著,陳叔問我想不想看電視?我說好……然後我們就坐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電視。」
想到那檔綜藝節目,原平的聲音裡帶了點笑意:「還挺有意思的,我和陳叔就看他們的表現,然後猜他們能不能通關獲得最後的那個大獎……陳叔很厲害,猜對了很多次。」
原平嘴裡的別人,一般都好得不得了。在他的心裡,就沒有人是毫無優點的。
沈知意一邊聽他說話,一邊伸手給原平整理家居服的領子。他時不時還會應一兩聲,告訴原平他一直在聽。
原平就這麼說了一會兒話,沈知意又問了他一些細節的問題,讓原平繼續補充著說了幾句。
說到最後面,原平的語氣才終於恢復了他見到沈知意回來時候的那種感覺。不再是斷斷續續、缺失完整的句子,恢復到了正常的說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