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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艄公盪起雙槳,漁船離岸,烏篷船里,晦暗無光,接應之人裹著大氅,帶著兜帽,只露出光潔的下巴,朱橚靠在艙門,默默不語,只聞得陣陣船槳擊水之聲。

  船行到了一半,接應之人遞過朱橚一個包袱,「從今天起,你就是雲霧茶莊的帳房先生,裡頭有你的戶籍文書,我們是從雲南來京城販茶葉的茶商,買了貨物,收了帳,連夜出京回昆明。」

  朱橚接過包袱,打開看了看戶籍文書上的姓名:「我叫李武?」

  接應之人點點頭,「燕王親自取的,說殿下排行老五,就叫做李武吧。」

  朱橚又道:「多謝。」

  接引之人頓了頓,說道:「殿下客氣了。這本事我們應該做的。」

  船靠碼頭,朱橚等人下了船,雖然是半夜,但今夜是除夕,全城狂歡,不用宵禁,城門大開,任意進出,來往拜年賀歲的百姓絡繹不絕,猶如白天一般。

  眾人正要出城,五城兵馬司的人,為首之人叫道:「皇宮有刺客出沒!全城宵禁,關閉城門,所有人等,回家關門閉戶,不准擅出!」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計劃,如果錯過今晚出城的機會,將來滿京城搜查刺客,恐怕會暴露身份!

  朱橚當機立斷,從懷中取出一枚物事,和著唾沫吞了進去。

  變故太快了,眾人都來不及阻止,接應之人急忙問道:「你吃了什麼?」

  朱橚對著接應之人耳語了幾句,然後突然倒下,口吐白沫,四肢抽動!

  接應之人咬咬牙,脫下了自己的大氅,蓋在了朱橚身上,趕著馬車朝漸漸關閉的城門直闖過去!

  「停車!」守著城門的士兵抽刀攔在前面,「取消宵禁,關閉城門,你耳朵聾了嗎?」

  脫下黑色大氅的接應之人恢復了女裝,正是王音奴,她做婦人打扮,祈求守門的士兵,「我丈夫年夜飯生吃了河豚肉中毒了!聽聞城外魚市有高人專治河豚魚毒,無奈只能夜闖城門,尋大夫瞧病。」

  士兵打開馬車門,見到車裡朱橚半死不活、四肢抽搐的模樣,金陵人喜歡吃河豚,河豚肉生食最鮮美,但是肝臟卵巢內臟有劇毒,稍微處理不當,便會吃死人,但死亡無法阻止食客的腳步,每年都有不少人死於口腹之慾。

  朱橚這幅模樣,是典型的河豚中毒。大過年的遇到這種事情,著實晦氣,士兵擺了擺手,「趕緊走吧!再晚一點恐怕沒救了!」

  馬車出城的瞬間,城門轟然關閉,馬車裡的隨從開始給朱橚灌進解藥……

  朱橚悠悠轉醒時,已經在長江客船里了。床榻邊的人趕緊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說道:「你醒了,我這就去叫大夫。」

  朱橚說道:「不用了,音奴,難道你忘記了?我就是大夫啊!」

  王音奴身形一震,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朱橚掙扎著坐起來,抓著她的手腕,「昨晚你扶起我,說小心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

  王音奴緩緩回頭,十八年了,從詐死殉葬,到再次重逢,回首已是百年身!

  他和她還不算老,但也不再年輕了。兩人的青春都葬送在徒有其表的悲劇婚姻里。

  朱橚見王音奴一臉驚訝,嘆道:「你我之間,永遠不可能有縱使相逢應不識的時候,我知道是你,一直都知道。」

  王音奴不忍見朱橚青白瘦弱的病態,「你早就秘密準備了河豚魚毒,本來打算尋死用的罷?沒想到用到逃跑上了……你怕連累燕王,準備了河豚毒一了百了。」

  朱橚點點頭,「我是個沒用的人,連妻子都拋棄了我。我想著如果幫不了親人,乾脆自我了斷吧,不要拖累了四哥他們。」

  王音奴囁喏片刻,說道:「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看過你寫的《救荒本草》,雖說看不懂,但聽書局的人說,你的醫書救了很多人。」

  朱橚說道:「可是我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身邊的親人,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恐怕已經是一具屍首了。」

  「我在湖心小築釣河豚,想著你以前也曾經被軟禁在那裡,看著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仿佛都有你的氣息,竹林中也有你的影子。想著你來到大明,名為和親,實則為人質,我也是如此,身為大明皇子,也淪為了人質,你我命運殊途同歸。有時候我就幻想,是不是你我緣分還未斷呢?」

  王音奴心有所感,嘆道,「可是看看你我,歷經風雨,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人生若只若初見該多好。我不是北元郡主,你也不是大明親王。」

  朱橚說道:「現在我是大夫,你是茶商,不再有什麼國讎家恨攔在中間,我們就當第一見面好不好?人生不該用年齡來斷定,如果能等到對的人,別說四十多歲了,即使等到七八十古稀之年,中間無論經歷多少風雨,也是值得的。」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之心從未變過。

  回首已是百年身,那份親手葬送的愛情,用血淚刻下愛情墳墓的碑文,但愛始終都在,在墳墓里生根,發芽,奇蹟的鑽破了棺材、石碑,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建文三年,正月初一,周王朱橚在湖心小築神秘失蹤,再也沒有消息。

  二月初七,北方最新戰事傳到京城:燕王乘著天寒發動反擊,盛庸大敗!

  曹國公李景隆聽了,心中大喜:瞧瞧,不是我無能,而是對手太強大了嘛!盛庸不也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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