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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是女孩倒也罷了,如果是個男孩,將來他豈不是要像靖江王朱守謙那樣尷尬?可是若保不住這個孩子,我豈不是失去了世上唯一的親人?他活生生的一條性命,我豈能為他選擇命運?掐斷他的將來?」

  永安郡主的臉上有母性的光輝,也有亡國郡主的悲哀,兩種情緒交纏在一起,水火不容,每時每刻都像是在煎熬,孕期的婦女普遍都會發胖,而永安郡主卻消瘦了,唯有小腹漸漸吹氣似的變大,提醒她將要擔當母親的角色。

  「姚大夫,你說我該如何是好?」永安郡主神情恍惚,目光時而黯淡,時而尖銳,看得出她倍受煎熬,否則也不會向姚妙儀做無謂的求援。

  姚妙儀的目的是要永安郡主生下皇嗣。她只得繼續說著謊言,「郡主莫要想太多了,我們明教是支持郡主的。上一次你不也看到了明教教主親手所寫的書信了嗎?」

  其實所謂的密信,是朱棣的謀士所寫。

  永安郡主緩緩搖頭,說道:「朱元璋雖然信誓旦旦安慰我,說生下孩子後,會給我和孩子名分,換一個身份進宮,從此一家團圓。可是我擔心他會食言,到時候去母留子,孩子被送到深宮,而我繼續被幽靜在湖心小築,從此母子分離,永無相見之日。」

  「妙儀,一個被馬皇后撫養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和明教合作,反抗自己的父皇?可能我們現在定下的盟誓,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姚妙儀驚訝道:「皇上金口玉言,還能反悔不成?」

  「你還是太年輕了。」永安郡主嘲諷一笑,「人若身居至高無上的位置。做任何事情都不愁找不到正當的理由。一言既諾,就是金口玉言。反覆無常,就是帝王心術。總之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哪怕指鹿為馬呢,也有無數人鼓掌說皇上聖明。」

  姚妙儀暗道,如此看來,永安郡主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胡思亂想。郡主的父親張士誠還是蘇州吳王時,身處最紛亂複雜、群雄逐鹿的年代,看慣了你方唱罷我登場,見慣了爾虞我詐,生離死別,她不信朱元璋能守諾。

  姚妙儀坦然說道:「郡主,倘若真走到那一步了,老實說,我也無能為力,看看教主是否有辦法吧。」

  永安郡主嘆道:「我被幽禁在此,身邊皆是皇上的親信,平日也就和蘇州同鄉胡善圍說一些家鄉往事,善圍是個不錯的女子,但我不敢信她。外面有些我們張家舊日的幕僚門客和親隨,但現在我也不知他們是否還掛念我這個舊主,或許早就改弦易轍,忠於朱明王朝了吧,唯有你——和你能夠講幾句真話。」

  姚妙儀正色道:「多謝郡主的信任。」

  永安郡主眼裡閃出一抹癲狂之色,「我想過了,或許我的一生都會葬送在湖心小築里,永遠見不了自己的親骨肉,我的孩子也永遠不知道他親娘是誰,為了保護他的生命,而受過多少煎熬和委屈,可是——」

  永安郡主低聲說道:「我也不會讓他們的日子太過了!呵呵,姚大夫,你跟我來。」

  永安郡主將姚妙儀帶到書房,指著牆上掛著的《吳王行樂圖》說道,「知道這幅畫是誰所作?」

  姚妙儀指著圖軸上的篆刻落款說道:「吳中四傑之一的揚基。」

  這副圖軸非常熟悉,當初姚妙儀在此地更衣時,就是通過《吳王行樂圖》而推測出了永安郡主的身份。張士誠自封為吳王,圖軸里還有永安郡主少女時期的模樣。此畫就是揚基成為張士誠幕僚時,為吳王一家遊園開家宴時所繪的行樂圖。

  這副工筆畫筆觸精妙,人物的表情,甚至輕風拂過樹葉時的微顫都栩栩如生。

  吳中四傑之名,實乃實至名歸。

  永安郡主說道:「揚基號稱詩畫雙絕,我父親惜才,生前十分器重他,為他刊印好幾本詩集,並且請能工巧匠,照著他的幾十副山水畫雕版印製,裝訂成冊,製作成了《楊公畫譜》,這畫譜已經刊出便備受推崇,揚基由此名揚四海。」

  姚妙儀說道:「《楊公畫譜》最初是刊印了一千本,後來的刻本都是照著畫譜仿印的,不如最初的版本。如今在一些書坊之中,初本已經被奉為上好的善本,要價到五十兩銀子以上,有時候還買不到呢,留著惜售將來賣更高的價格。」

  姚妙儀很納悶,怎麼突然扯到了揚基身上?自從張士誠死後,揚基已經轉投朱元璋的懷抱,是朱明王朝的官員了,難道他其實身在曹營心在漢?一心想著幫舊主張士誠復仇?

  永安郡主似乎猜出了姚妙儀心中所想,悲戚一笑,「樹倒猢猻散,良禽擇木而棲。揚基這種大才子也不能免俗,他當初對我父親忠誠,說父親是一代雄主。如今跪拜在朱元璋腳下,三呼萬歲,也是句句發自內心。無情多是讀書人啊,我才不會將自己的未來託付給他。」

  那你幹嘛要提這副《吳王行樂圖》?姚妙儀疑惑的看著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流淚笑道:「我父親當年掌控江南鹽田和海運,富可敵國,擁有數不清的財富,天下文人雅士,英雄俠客,無不投奔而來,蘇州城繁華似錦,猶如人間天堂。明教三雄,我父親最為強大。可花無百日紅,我父親最終敗在朱元璋手裡,我被他俘虜圈禁,甚至*與他,懷上了肚裡的孽種!」

  永安郡主眼裡滿是滔天的憤恨之意,或許腹中胎兒感受到了母親強烈的情緒波動,開始在肚子裡不安的蠕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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