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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前就送出的求援書,為何到了今日朝廷都還沒有回音?
……
金陵。太極殿。
早朝竟意外地持續了兩個時辰,至此刻才剛剛結束。
就要不要派援軍至瀝都府這件事,群臣唇槍舌劍,激辯數輪,大殿上的場面一度不可控。
倘若國強兵壯,死守每一寸疆土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可如今金陵新朝初建,兵力有限。新都尚且不穩,劃江而治已是大勢所趨,瀝都府又位於江北,倘若要守,得付出更高的代價。
這些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困難。
但支持支援的臣子們說,此戰關乎民心與士氣,倘若勝利,那說明昱朝還有與岐一戰的能力,北歸便有盼頭。
多少人的家都在北邊,被迫逃到了江南。有老臣說到歸鄉時淚滿衣襟,引得眾人無不唏噓。
可感慨歸感慨,反對派依然心如磐石。
他們搬出了一個更加有力的理由——瀝都府之圍,恐是陷阱。
說此話的是兵部侍郎胡如海。自沈執忠去世後,軍中事宜便由他來接手管理。他是個直臣,還是個莽夫,雖然多與人有不和,但朝中上下都知道他為人正直,對朝廷更是忠心耿耿,是條好漢。
胡如海道:「昨日有一隊約七八人的士兵九死一生逃至金陵,才對臣說了瀝都府的真實情況。瀝都府如今實際在叛臣謝卻山的控制之下,他與岐人串通一氣,迫使宋知府屈服,發布求援書,製造守城的假象,就是想引金陵大軍羊入虎口,此乃兵家圍點打援之計。官家,絕不可上當呀!」
此言一出,殿上譁然。
徐晝有些急了:「瀝都府如今正在打仗,那幾人不在前線堅守,反而跑來金陵,莫不是逃兵。況且幾人之言,如何能全信之?朕信得過宋大人,他的求援書不可能有假。」
「世人皆知,宋大人與謝卻山曾是摯交,當年驚春之變前,他為謝卻山跪於文德殿外,求太上皇援兵幽都府——但後來呢?謝卻山投了岐,他亦自我放逐,再不入朝,足可見這兩人情誼!宋大人雖為官家南渡立下汗馬功勞,可在昔日好友面前,也可能露出弱點,為其所利用,這件事上,他的話才是不可全信!」
胡如海說得慷慨激昂,句句也都是事實,群臣頻頻點頭贊同。
徐晝想為謝卻山說句公道話,他知道謝卻山的身份,可眼下他也拿不出沒有任何的證據。於是他再想辯駁一句,便有臣子痛心疾首地駁道——「官家是被賊人蒙蔽了雙眼啊!」
「倘若官家一意孤行,那老臣只能以死明志!」說罷,那人便脫帽撞柱以示不能發兵的決心。
徐晝大駭,差點從龍椅上跑下來拉人,好在群臣驚呼連連,堪堪將人攔住了。
大殿上徹底亂了套,徐晝茫然地坐回到龍椅上,望著這些臣子或慌亂或緊張或悲痛的面孔。
他想要救瀝都府,可他在眾臣眼裡,並不是一個很值得信賴的君王。他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政見與政績,所以他的每一個決定都需要仔細推敲。他能坐在現在的位置上,全靠這群臣子們的依託,他不能不聽大家的意見。
他可以一意孤行地發兵,但這會寒了朝臣的心。新朝初定,不能上下離心。
最後這漫長的爭吵以徐晝一句疲憊的「再議」而告終。
早朝結束後,徐晝將謝鑄單獨留下了。
新朝眾臣中,謝鑄的威望最高。沈執忠死前,最信任的人便是他。沈執忠在朝中擁躉者眾,這些人都選擇繼續信任謝鑄,幾乎是將他當成了下一任中書令。更何況,謝鑄從瀝都府來,新帝南渡亦有他的功勞。
而對徐晝來說,他天然信任謝家的人,而且謝鑄還是謝卻山和小六的叔父。他總聽小六講起自己的父親逃避紅塵遁入空門,是個懦夫,唯有三叔仍留一身浩然正氣,苦苦支撐著瀝都府的文人文心。
「依謝大人所見,朕該不該發兵瀝都府?」
徐晝問得很真誠,因為今日殿上謝鑄一言不發,而他真的很希望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能夠給他一些答案……哪怕只是一些方向。
「想必官家心裡已經有了決定,臣不敢多言。」
徐晝有些急了,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在打太極呢?他恨不得把話點得再透一點。
「謝大人,您也不相信你的侄兒是那樣的人,對不對?他分明就是孤身入敵軍的臥底,倘若沒有他暗中相助,朕哪能平安到金陵?瀝都府之困不可能有假,怕是有心人在其中搞鬼,故意讓金陵聽到一些混淆人心的情報。」
徐晝心裡是清楚的,那些反對出兵的,未必是佞臣,他們的決策也都是為朝廷負責。包括胡如海,他未必有二心,但他得到了一些情報,他就必須要根據這些情報給出自己對皇帝的建議。
這些都是做臣子的本分,但怕就怕,有人利用了臣子們的忠心。金陵與瀝都府信息往來不及時,瀝都府到底什麼情況,除非徐晝親自去看,否則都只能是道聽途說。
徐晝想讓謝鑄表態,他不會不清楚謝卻山的人品,然後用他的威望去影響朝臣的決定。
不料,謝鑄當即掀袍下跪,無比謙卑地道:「正因謝卻山乃臣的侄兒,臣對他有私心,但廟堂之高,每個決定都關乎天下人的生死,臣如何能將私心帶到朝堂上?官家,此事於公於私,臣都不能多言,您的一切決定,臣都鼎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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