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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人穿著岐兵的衣服,用刀鞘拄著地,一瘸一拐地靠近——這熟悉又討厭的臉龐,不就是章月回嗎?
他怎麼會自投羅網地出現在這裡?在這荒誕的場面下,謝卻山想想又覺得點合理,除了他,沒有人能有這麼大手筆放如此奢華的煙花。
章月回看到謝卻山,歪了歪頭:「交給你了。」
謝卻山行雲流水地出手,解決掉了章月回身後跟過來的尾巴。
「你怎麼來了?」
章月迴環視一圈武器庫:「就你一個人?」
謝卻山不知道章月回這一句是什麼意思,莫名其妙地反問:「不然呢?」
章月回指了指引線:「多久炸?」
「一盞茶。」
章月回啐了一口:「窮書生,多放截引線能摳死他啊。」
「煙花是你放的?你要做什麼?」謝卻山沒把章月回當敵人,但他對他的出現實在是困惑,劈頭蓋臉地問。
「過來,我跟你說。」章月回站在窗邊,朝謝卻山勾勾手。
謝卻山沒多想,便走了過去。
「下去吧你。」章月回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把謝卻山,將他整個人推出了船艙。
撲通一聲,人直接摔到了水裡。這時正好一瞬煙花炸開,天空上的巨響掩蓋了這裡的動靜。
章月回卸了沉重的甲,自己撅著屁股艱難地爬上船舷,也跳了下去。
江面看著平靜,內里卻是激流涌動,一波一波推著人往反方向去。
「筏子呢?」謝卻山勉力在江面上維持住身形。
「誰還給你準備筏子,你真當我是天王老子啊?」章月回罵道,「當然是游回去!」
「有病,非得換種麻煩的死法。」謝卻山嘴上罵著,但還是沒有放棄這一縷生機,他往前游去,察覺到章月回腿腳不方便,不動聲色地拽住了他的衣服,拖著他一起往前。
煙花照亮了江面,影影綽綽看到黑色的水面上,一艘不起眼的筏子以驚人的速度劃了過來。
宋牧川孤注一擲地朝那片死域趕去,他知道這很渺茫,但他一定得做點什麼。他不能讓謝卻山獨自一人在上面死去。
就在他奮力撥水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筏子被一股力量拽住了,他警惕地回頭看,一個人扒住了筏子的邊緣。
「書生,還算你有點用。」
章月回氣喘吁吁地爬上筏子,大概是腿使不上勁,水裡還有人託了他一把,緊接著那人也探出了身子。
宋牧川從來都不是個擅長隱忍的,看到謝卻山的瞬間,兩行清淚在他錯愕的臉上划過。
天知道在方才短短的時間裡,他腦海里掠過了多少生與死的畫面。
「發什麼呆,趕緊劃啊。」
筏子剛剛靠岸,人還沒來得及上岸,身後就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一聲響後,連環的爆炸接踵而至,震耳欲聾。
天上煙花,水上火花。
死亡之焰在江上騰起,那是鳳凰涅槃的火焰,是傾頹王朝的最後一線生機。古來無數帝王醉心的丹藥之術意外煉就了火藥,老祖宗們大概沒有想到,他們最終還是成了一抔黃土,可對升仙的痴迷卻意外賦予了後人如此摧枯拉朽的力量。在血肉對抗血肉的平等廝殺中,羸弱的一方第一次將生死強弱通通顛倒。
爆炸的振幅傳到岸邊,掀起巨浪,水花將三個人都拍回到了水裡。
他們精疲力盡地躺在岸邊,甚至沒有力氣去看江面上的爆炸,任由江水沖刷著他們的身體。
轟隆隆的巨響還在持續,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安靜下來。這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是無數生命的接力,終於將力量傳到了他們的手中。他們成功了。
這片滔滔東去的大江見證了今夜的生死與興亡,江水滋養的這片土地將迎來真正的日出。
而這三個男人在一種從未設想過的情境裡,短暫了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南衣呢?」章月回喘著氣,還帶點怨氣地看向謝卻山。
「我還想問你。」謝卻山又奇怪又著急地問。
他有些反應過來,章月回今日出現在這裡是為了南衣,他以為南衣跟自己在一起,只是捎帶手地救了他?
但他並不知道南衣在哪裡。
章月回看向宋牧川:「你見到她了嗎?」
宋牧川困惑地搖搖頭。
「要死。」章月回臉色一變,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他本鐵了心要自己去蜀地,再也不管別人的事情,但在前行不過一個時辰之後,他就火急火燎地命令駱辭調頭回去。
他真是沒出息,他算是明白自己了,就是口是心非的勞碌命。
他一路找過來,只在路上找到鴉九的屍體,沒見到南衣。他以為南衣回瀝都府找謝卻山了,便快馬加鞭趕回來。
但顯然瀝都府的人都沒見到她,那她人會在哪裡?
此時,南衣剛剛到達瀝都府城門口。她衣衫襤褸,渾身血污,活像個從山裡出來的野人。
殺完鴉九之後,她累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就近找了個山洞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覺。睡醒之後,她才往瀝都府走,完美錯過了章月回。
「南衣!」
謝卻山策馬趕到,看到那個小小的人影,心急如焚地下馬朝她跑去。章月回緊隨其後,無恥地用自己的拐棍絆了謝卻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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