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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引得執手相看淚眼,矯情兮兮的。
他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他才不會閒得沒事去管秉燭司的爛攤子。只有這樣,所有人都會認為他還是那個自私的人,她才會毫無負擔地離開。
他也不是在搞什麼聖人的那套作派,他就是不想要了。
對,不想要了。
一滴淚從章月回的眼角滑落,他自嘲地笑了起來。分明此刻沒人看著,但還是若無其事地抬手拂掉了這滴淚。
他反而有些如釋重負。
也不僅僅是對南衣,或許在內心最深處,他不想看到秉燭司輸。
從利益上考慮,秉燭司贏了,能拖出岐人追殺他的腳步……也還有一些別的什麼難以名狀的情緒,若有似無地糾纏著他。
好像是那些跨江而來,北上的梅雨水汽,帶來都城和故鄉的潮濕,無孔不入地鑽進人心裡。
他想置之不理,可又抵不過內心的煎熬。
放她去殺鴉九的這一刻,往後餘生,無數個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的良心都不必為此刻的袖手旁觀而備受折磨。
看似是他成全了她,其實她也在成全他。
但他也知道,殺鴉九,難如登天。他尊重她選擇的命運,哪怕最後她為理想犧牲,哪怕她死了……
哪怕她死了。
章月回的拳頭越捏越緊,額角青筋突突地跳著,極力忍著翻湧的情緒。
她死了,那是她的選擇,跟他無關了,不是嗎?
——
涅槃計劃,當天。
幾匹黑馬掠過密林。馬上之人是日夜兼程趕回瀝都府的鴉九和他的手下。
他在青州查到了重要的線索——瀝都府秉燭司在大量地製作火藥。
他已經來不及傳信給遠在金陵的完顏蒲若了,他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回瀝都府報信。
但接連幾天的大雨,山體滑坡,滾落的巨石擋住了鴉九一行人的去路,改道會平白增加好幾日的路途,鴉九當機立斷,掉頭去附近的村落,花錢雇村民們即刻清理山道。
也因此,鴉九在村落外的小茶棚里停留了一會。
茶棚里三個夥計在前後忙活著。大雨降得厲害,棚頂漏了水,兩人搶修,也沒顧得上招待客人,只潦草地上了幾壺茶。
鴉九一行人十分警覺,並不喝任何外頭的東西,只是無言地坐等山路挖通。
那三個夥計叮叮噹噹地修著茶棚,沒想到越修越漏,也不知道搞壞了什麼,嘩啦一聲,整個茶棚從中間開裂,頂上的積水瞬間傾瀉而下,澆濕了坐在棚里的客人。
夥計們驚呆了,連忙上前道歉,試圖用手中的毛巾給他們擦拭水跡。
鴉九剛好沉浸在一團亂麻的思緒中沒反應過來,這變故又突然又措手不及,在那三個夥計圍上來的時候,他也只有滿心的怒火。
卻不想就在瞬息之間,那三人就拔出藏在袖裡的武器,了結了他的兩個手下。鴉九武功在眾人之上,雖被偷襲落了下風,但立刻反應過來,壓著桌子翻身一滾,退到三尺外。
頭頂一陣銳利風聲,一個靈巧的女子從棚頂偷襲,劍光合著急速墜落的雨滴一同劈下,千鈞一髮之際,鴉九硬是用手臂接下了一劍,反手卸了女子的兵器。
緊接著,弩箭便朝鴉九射來,他堪堪護住命門,身上卻也難免中箭。
南衣知道鴉九難纏,這些也只是為了先削弱他的實力。最後兩個死士也從暗中閃出,幾人與鴉九纏鬥起來。
駱辭給了她五個任她調用的死士,她不敢硬拼,只能先在他們的必經之地製造一場滑坡,攔住鴉九的去路,又在這裡盤下了一天的茶棚,埋伏鴉九。
即便占盡上風,黑鴉營的首領依然恐怖如斯。
……
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鴉九已經精疲力盡,但他還是緩緩地站了起來。
終於……都死透了吧。
這是一場惡戰,他手中的刀都劈到卷了刃,最後,他還是以微弱的優勢贏了。
他是黑鴉營的首領,是完顏蒲若麾下最厲害的戰士,想讓他死,沒那麼簡單。
鴉九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忽然,腳踝被人扯住了。
他低頭望去,那個女子竟然還有氣息,她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但仍用最後一絲力氣拽住他離開的腳步。
「你休想……回到瀝都府!」
大雨撕破了天幕的一角,無數雨滴像是利箭爭先恐後撲向大地。
鴉九有種錯覺,這不是一個女子最後的掙扎,而是在九重天的裂縫中,傳來了神祗的命令。
這道命令,不可違背,終會達成。
這錯覺讓鴉九心裡一驚,他立刻舉刀,狠狠地劈下去,要把這將死之人徹底按進地獄裡——
……
瀝都府。
遮天蔽日的烏雲掩蓋了日出,夜色從萬物上褪去,緊接著一層壓抑的灰白便爬了上來。
望雪塢儼然成為一座巨大的寂靜牢籠。
甘棠夫人終於醒來,在她意識的最後一幕里,禹城軍經營已久的計劃被公諸於眾,形勢已經到了最糟糕的時候了。她驚恐地坐起來,害怕自己醒來後會面臨早已崩塌的世界。
但入目的只是一間狹窄的柴房,重傷的唐戎靠在柴堆上小憩,他們的手不知何時握在一起。
甘棠夫人嚇了一跳,連忙鬆開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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