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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南衣停下了腳步,環顧四周,想看看有哪個小坡適合跌跤又不至於傷得太重的。
不仔細看不打緊,仔細一看,竟被她發現陽光下有一縷若隱若現的絲線。
她若再往前走一步,就會踩中陷阱,成為瓮中之鱉。
南衣心中一抖——有埋伏!
她拔腿就想跑,但在行動之前,還是硬生生忍住了。她意識到既然此處有陷阱,附近也一定有眼睛盯著她,她一跑,那些人就得追上來。
逃跑,就是將自己的後背交給敵人。
在謝卻山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她已經發現逃跑並不是遇事的第一選擇了。
南衣裝作若無其事地撓頭搔首,在身上左右翻找,像是要尋什麼東西。
一邊翻找,一邊說著:「哎呀,我的荷包落在甘棠夫人那兒了!得回去拿才行。」
南衣扭頭往回走,腳步如常,心跳卻已經躍到了嗓子眼。
每一陣風吹過,仿佛都帶著拂面而來的殺氣,令人汗毛豎立。不遠處是枯萎的樹林,向天空延伸的枝丫像是張牙舞爪的鬼手。
南衣往前走著,一邊握緊了自己的右腕,腕上綁著謝卻山送她防身的袖箭。
生命懸於一線,她高度緊張,大腦飛速地轉動著。不管是誰設下的陷阱,無非是要抓她,或是殺她。
而她不過一個小嘍囉,她並不重要,山里藏著的禹城軍才重要。她應該只是撞到了這個殺局裡。
她現在一路回到禹城軍紮寨之處,向甘棠夫人求助,可以保得安全,但也會在那些眼睛前暴露禹城軍的位置。
該怎麼做?
如果是謝卻山,他會怎麼做?
躲在暗處,借刀殺人,斬草除根。
第48章 林深處
南衣忽然加快了腳步,奔入枯木林中。
待到一群黑衣人追過來時,四下已經看不見人了。
他們左顧右盼,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窸窣聲,立刻聞聲而去。
卻是南衣躲在一棵參天大樹上,用腕上袖箭朝遠處射了一支弩箭,製造出來的動靜。
她在將黑衣人往林深處引。
然後她起手,朝遠處射了一箭。
軍營里,甘棠夫人正跟唐戎在營帳邊交談,忽然一支弩箭破空而來,深深釘入旗杆。
「禹」字旗攔腰斷裂,驟然倒地。
動靜雖不大,但令所有人都警惕起來。
唐戎立刻將甘棠夫人攔到身後,見沒有第二支箭再來,才緊張地上前檢查旗杆上的細小弩箭,又望向它射來的方向。
他當機立斷,指了一隊士兵:「你們去山中搜尋,任何鬼祟者,格殺勿論。」
南衣將黑衣人追兵引過去,又把禹城軍引出來,兩撥人一旦撞上,禹城軍為了自保,定然會讓這群不速之客再也無法走出深山。
她自己則藏在樹冠中,雖然冬日葉枯,但稀疏的樹枝還是能稍微將人影遮掩住。她在高處,正好能眺望到遠處情形。
凜風遙遙送來一絲血腥味。
南衣知道,戰場應該結束了,她安全了。
她想從樹上爬下來,剛一動作,樹幹便發出令人心驚的咔嚓聲,緩緩向後倒去。這棵細長的杉樹在經歷了整個寒冬的摧殘後,已經不堪一擊,再被南衣這麼一折騰,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南衣抱著樹枝,不敢再動了。
她之前的注意力全在追兵身上,跑進林中後便最深處最高的一棵樹爬上去,剛逃過一劫,鬆了一口氣,卻發現身後就是懸崖。
樹幹若折斷倒下,會將她一起帶向深淵。
她也不敢往下跳,這樹有三四米高,爬上來的時候繃著一股子緊張,根本注意不到旁的,現在往下一看,竟覺得有些眩暈。
跳下去,輕則斷胳膊斷腿,重則腦漿四溢,粉身碎骨。
她四兩撥千斤地躲過了一次追殺,卻被卡在這棵危險的樹上舉步維艱。南衣欲哭無淚,更有些惱怒。
此刻明明該是她慶祝勝利的時候!
這荒郊野嶺的,叫破天也沒人理她。要怪也只能怪她選了這麼一棵倒霉的樹。
天邊日頭漸沉,四周昏暗下來,時間忽然間仿佛有了實體,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它狡猾地流走,卻什麼都做不了。
南衣心中漸漸升起一絲渺茫的絕望。
難道,要命喪於此了?
她這樣卑微的生命,對這世界來說可有可無,但活著一直是她不肯放棄的事情。
她以為死亡是有預兆的,會隆重地降臨,只要足夠小心,足夠狡猾就能躲過去,卻沒想到死亡還愛跟人開玩笑,會猝不及防地,用一副平和的面孔悄然而至。
此刻她只能卑微地祈禱各方神靈,派個救世主來拯救她。
若是甘棠夫人回家,謝卻山發現她沒回來,會來尋她吧?
「跳下來,我接著你。」
一個聲音傳來,宛如仙音降世。
南衣低頭看,青衫男子站在樹下,最後一縷日光斜照在他臉上,他的臉龐如玉般熠熠生輝。
她有點不敢相信,竟然是那位宋七郎?她壓根沒想過的人,就這麼出現在了她面前。
命運好會開玩笑。
「夫人,別怕。」他見她沒有行動,又寬慰地道。
南衣把心沉了回去,鬆開手,任由自己墜落。
混著林深處的風,夕陽的光,還有枯枝的松香味,最後是秀髮拂過面龐,殘留著稀疏的皂角味,一併墜入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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