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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衣非常惱火。
他的每一個舉動都不會是平白無故,可憐她,還在為他這樣的隨手恩賜高興了一個晚上。
她快要氣炸了。
南衣已經聽不進去謝穗安在說什麼了,悶頭回到房間,將身上的新衣換了下來,扔進了柜子的最深處。
除了這樣微弱無用的抗議外,她也不能衝去謝卻山面前朝他發火。
話說回來,這些事到底跟她也沒有關係。她只要乖乖地待著,像個木偶一樣任憑謝卻山擺弄,到了某個時間,他就會放她離開。
在這件事上,她還是願意相信他的。
先好好過年吧。總歸家裡少了個眼線,不用再提心弔膽,這一趟辛苦也沒算白費。
不止謝穗安和南衣,望雪塢上下都覺得這個年過得無比清爽。
甘棠夫人一回來,就趕走了家裡討厭的岐人,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自在了不少。
除夕夜大家只是匆匆地吃了一頓年夜飯,甘棠夫人提議初五的時候,謝家再好好辦一場新春宴,大家一起來熱鬧熱鬧。
看似時間還寬裕,但一場宴會,要準備的東西著實不少。市場上有專門的「四司八局」為官府貴家們置辦宴席,只要出錢即可,他們會將宴席事宜安排得妥妥噹噹,只是如今是戰時,很多東西都買不到了,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加上甘棠夫人絕非鋪張之輩,此次準備筵席,核心思想還是省錢,順便將陸錦繡管後院時龐雜的支出砍了大半,開源節流。
南衣跟著甘棠夫人打下手,本以為自己只要做個唯唯諾諾的吉祥物就好,沒想到甘棠夫人是真的把她當成主母來培養,種種瑣碎事務都不厭其煩地教她。
甘棠夫人是個和善但厲害的女子,她與陸錦繡的不同之處在於,陸錦繡做事的準則在於「利」,而她的準則在於「善」。
南衣打心底里喜歡甘棠夫人。
府中協調的事情就夠甘棠夫人忙的了,出府採買的大任就交在了南衣身上。
看到那張採買單,南衣心裡泛起嘀咕。
其中的米、面、油和白糖,這些日常必需品的數量顯然遠超一次宴席所需的量。甘棠夫人說這是為以後考慮,亂世里多屯點東西總沒錯。但新年的物價高於平常,她為何不等過了元宵再囤貨?
儘管心裡疑惑,南衣對這差事也是不敢怠慢,帶著女使滿城地找鋪子買東西,還得貨比三家,不能被坑了。
街坊市集間,南衣第一次聽說「歸來堂」這個商行。
說是商行,但它們並沒有鋪面,更像是一張流動的黑市暗網,掌握著市場上貨物與錢幣的流向。
據說只要願意向歸來堂花錢,沒有它們買不到的東西,包括情報、人命。
南衣本不想跟黑市沾邊,但無奈有些東西,只能通過它們買。
比如食鹽,比如白糖。看似尋常物,卻是重要的戰時物資,買的量一大,就需要報備官府。
南衣猜想,不管甘棠夫人要這些東西做什麼,一定是圖快;借用謝家宴會的由頭採買,是不想張揚。所以南衣咬咬牙,由掌柜的引薦,進了鹽鋪後頭的堂屋。
昏暗的小屋裡頭,熏著讓人昏昏欲睡的香。裡頭坐著一個帳房先生,身旁立著兩個佩帶腰刀的彪形大漢。
南衣在契約上按下了手印,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有過多的言語,也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不消半炷香,買賣就成了。
似乎有黑市的那麼回事,但似乎也沒那麼可怕。
一進一出這麼一遭,南衣後背已經浮起了薄薄的冷汗。她帶著採買到的東西,匆匆回瞭望雪塢。
而她的一舉一動,已經被悉數送進了花朝閣那間紙醉金迷的雅閣之中。
*
謝六身邊出現的新人物,都成了章月回懷疑的對象。謝家少夫人,還有那位甘棠夫人。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屬下駱辭的稟報,目光將他遞上來的紙箋來來回回掃了一遍。
上頭記著南衣今日從城裡的鋪子裡分散買的東西,每家都是少量,但合起來,夠謝家開十次宴了。
駱辭補充道:「東家,我們的人跟她打了個照面,近距離接觸後,確定她並沒有武功。」
章月回將紙箋往炭盆里一扔,看著火舌舔上紙張,直至燒成灰燼。
他若有所思:「這謝家的小寡婦,究竟是被甘棠夫人當了槍使,還是深藏不露……我竟也有些看不透。」
摩挲著下巴沉思半晌,章月回聽到外頭有嘈雜腳步聲將近,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袍。
「繼續盯著。」
「是,東家。」
剛應完,人就悄無聲息地從窗戶走了。下一秒,門被推開了。
章月回行雲流水地拱手讓禮,臉上從容。
「完顏大人,喲,這位就是——」
完顏駿引著謝卻山入內,笑道:「自然是我們大岐的王牌軍師,卻山公子,」轉臉對謝卻山介紹道:「這位就是歸來堂的東家,章月回。」
兩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眼裡都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一個漫不經心,一個波瀾不驚,皮下都是深不可測的人。
「章公子,久聞大名,幸會幸會。」
面上卻是相安無事,相見恨晚。
完顏駿掃過二人的反應,不動聲色。這位岐人高官年紀不大,如今在王庭里風頭正盛,與丞相、儲君關係密切,只要這回在瀝都府立下大功,回去便能加官晉爵,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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