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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過是亂世浮萍,被他帶到哪裡,就棲身在哪裡,由不得自己選擇。
她真的能活下來嗎?
——
謝卻山回到自己的房間,空無一人。清冷的月光從窗欞投入,將案上的黑白棋子照得分明。
下了一半的棋局,眼看著勝負已定。謝卻山就著月光,捻了一粒黑子,在棋盤的一角落下。
「啪」的一聲,落子無悔。
黑子幾乎是必輸之勢,但現在,右上多了一粒子……黑子竟生生多出了好幾口氣。
一粒棋子,能盤活一局棋。
「能否勝到最後,還為時尚早。」謝卻山幽幽地自言自語道。
第17章 雁字誰
難得雪停了,出了太陽,左右屋裡和外頭的溫度一樣,南衣索性坐到院子裡曬太陽。
女使們來來往往,仿佛都沒看到南衣似的,默契地忽略了她。
南衣一直坐到午後,實在是太餓了,她想到謝卻山的話,心裡盤算起來,謝家這麼大個地方,總不能讓人在院子裡餓死吧。
她決定試一試,鼓足了勁,攔住一隊女使,用吩咐的口吻命令道。
「給我拿一壺水——再,再拿一碗羊肉麵來。」
南衣以為還要跟女使們糾纏一番,沒想到她們只是面無表情地福了福身子,道了一聲「喏」。南衣滿肚子的話都被堵了回去——竟然就這麼簡單?
很快,她要的東西就被送來了。熱的水,熱的羊肉麵,一樣不差,但她沒要的東西,也是絕不會多給的。
「名比實更重要」,謝卻山的話在南衣腦子裡盤旋著,她在小心翼翼地踐行時,才發現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
風捲殘雲地將這一整碗熱騰騰的羊肉麵吸入胃中,南衣才覺得自己好像活了過來。生存於她而言,就是一頓飯、一夜覺,這樣一點一點過來的。
每活一天,她都覺得很好。
南衣摸摸自己撐得渾圓的肚子,決定在院子裡稍稍活動一下,正起身時,傳來女使的通報。
「六姑娘安。」
南衣一回頭,看到一個紅衣少女風風火火地朝她走過來。南衣也不知道誰是六姑娘,只覺得是個貴人,連忙跪在地上行禮。
「六姑娘。」
謝穗安嚇了一跳,連忙把南衣扶起來。
「嫂嫂這是折煞我了,自家人,行這麼大禮做什麼?」
「不用……跪嗎?」在世家裡,南衣自覺低人一等,有人突然對她這麼客氣,她有些惶恐。
謝穗安親切地拉著南衣坐回到亭中,吩咐周圍的女使。
「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嫂嫂有事要說,不許叫任何人進到這院裡來。」
謝穗安扭過頭朝南衣笑:「我叫謝穗安,家中排行第六,嫂嫂,你喊我小六就行了,哪有嫂嫂對妹妹行禮的道理?」
謝穗安手肘往桌上一撐,傾過身滿眼好奇地打量南衣。
南衣也小心翼翼地看看謝穗安。
她看上去年歲和自己差不多大,但周身散發著蓬勃的朝氣,一雙月牙似的笑眼上卻長了一對濃密的劍眉,儘管用黛螺將眉尾往下壓了壓,依然掩不住臉上的英氣。
「六姑娘,你……看我做什麼?」
「是你吧?嫂嫂。」
南衣一頭霧水。
「大哥生前提過,秉燭司有一枚絕密暗棋,代號『雁』,是你吧?」
「六姑娘說的話,我聽不懂。」
謝穗安一副「我懂」的表情。
「嫂嫂好謹慎,不過我是自己人,我也為秉燭司做事,你大可對我放心。若不是你傳出情報,說你會在葬禮現場製造混亂,讓我們的人趁機接應陵安王,陵安王哪能這麼順利入瀝都府。」
這個消息從謝穗安嘴裡輕巧地說出來,落到南衣耳朵里卻如晴天霹靂。
原來是這樣!
她劫持謝卻山的時候,所有的岐兵都圍了上來,自然也就沒人監視整個送葬隊伍了,應該就是趁著那個時候,完成了接應。
可是她準備劫持謝卻山的念頭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是誰把她算計進了計劃?
謝卻山?
若不是那日祠堂里的對話,她不會改變念頭留下來等待殉葬的這一日。可謝卻山又怎麼確定她會做什麼?就算他慣會拿捏人心,他又為什麼要幫陵安王?他明明是昱朝的叛臣。
難道……
不可能。南衣腦子裡閃過一個荒誕的念頭,但很快被她自己否定了。她猜想,也許有人設計了別的意外,卻被她鬧了這麼一番,也誤打誤撞幫他們完成了計劃。她不是「雁」, 可那個「雁」也沒現身不是嗎?
「名比實更重要」,謝卻山的話再次迴蕩在她腦海里,南衣迅速做出了決定。
「對,我是。虎跪山的接應計劃,我也知道。」
「果然是你啊!」謝穗安更驚喜了,「嫂嫂真是好計謀!那你秦氏的身份也是假的?」
「身份自然是假的,這些,都是我與大公子商量好的。他當然不可能隨便找一個女子,就利用她的迎親隊伍從虎跪山接應新帝,我坐在喜轎中,才能幫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南衣張口就來。
謝穗安看起來明艷靈動,頗為受寵,若能博取她的好感,會幫她更快在謝家立足。她暫時又逃離不了這個地方,得想辦法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更何況,誰能保證謝家會不會什麼時候又嫌她不吉利,給她安排個新的死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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