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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都已經成了,秦氏已經是大公子的正妻,退也退不成,只能認下她的身份讓她去殉葬,也不追究秦家,這是太夫人能給的最大的體面了。」
「誰讓她存了飛上枝頭做鳳凰的貪心,謝家豈是那麼容易騙的?」
婢女們的議論聲逐漸遠去,南衣已經聽明白了,自己如今板上釘釘就是謝家的罪人,死路一條。
這一定是謝卻山乾的!他口中世家裡的事,原來說的是世家的名節,而她就要成為名節的殉葬者。她立刻馬上就得跑,一刻都不能多待。
好在這幾日南衣都在準備著,想盡辦法掌握望雪塢的地形。
她打聽到望雪塢最深處是謝氏祠堂,那裡往常無人敢去打擾,守備自然最弱。她準備在祠堂里藏到天黑,再翻牆離開謝家。
正這時前院傳來動靜頗大的喧囂聲,引得家丁奴婢們都紛紛趕去那裡,趁著望雪塢中一片混亂,南衣便往深院高牆處溜去。
——
前院,謝穗安竟舞著軟劍與謝卻山打了起來。
謝穗安是陸姨娘所出,雖是庶女,但明艷大方,頗受太夫人寵愛,就養在太夫人房裡,生活里的一應用度都與嫡女無甚差別。
謝衡再生前雖然體弱,但謝家裡的大事都由他定奪,他縱著謝穗安習武,沒人敢有什麼說辭,謝穗安也被寵得潑辣正直,嫉惡如仇,眼睛裡容不下一丁點沙子。
對於謝卻山這個叛國的三哥,她一直都是恨得牙痒痒,今日她聽到謝卻山竟然要在望雪塢住下,氣得拍案而起。
敬愛的大哥驟然離世,她本就悲憤交加,又被這麼一激,再也顧不上什麼禮節,抄起自己的軟劍就要去趕人。
謝卻山沒有還手,輕巧地躲過謝穗安游龍般朝他甩來的劍。
「謝小六,你的劍法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謝穗安一點便宜都討不到,打得越來越著急,嘴上一邊還在痛罵。
「你害死那麼多同族人,你還有臉回我們謝家!我呸!賣國求榮的狗賊!你以為仗著背後有岐人就沒人敢動你了?我謝穗安今天不殺你,我就跟你姓!」
謝卻山躲藏之際,善意提醒:「你跟我姓,也還是姓謝。」
謝穗安本就是氣得上了頭,罵人的話一句沒過腦子,被指出破綻之處更加惱怒了。身邊的女使小廝沒人能攔得住她,她一劍狠狠地刺了出去。
這一劍卻被人出手攔住了。
緊接著管家一句高呼,打破了院中僵持的局面:「主君回來了。」
長寧公謝鈞已經穿過了二進院,他素服禪衣,身後只帶著兩名貼身的侍衛,省去了原本該有的排場,但臉上仍能瞧出不言而喻的威嚴。
「主君。」
「爹爹。」
院中眾人紛紛行禮。
陸錦繡看到謝鈞回來,眼中都忍不住盈出了熱淚——太好了,這亂糟糟的家裡總算有了定心骨。
謝鈞的目光溫和地掃視一圈家中眾人,最後落在謝卻山身上。瞬間,目光冷了下來,臉上甚至有了幾分殺氣。
「父親。」
謝卻山不卑不亢地朝謝鈞行了一禮。
謝鈞進家門之前已經聽內知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心中已有了個大概。
「既然是岐人使者,留在我望雪塢做什麼?」
「父親,兒子歸鄉,自是想留在家中住。」
「我謝家世代忠良,沒有賣國投敵之輩。」
「兒子從小未得過父親教誨,從不知謝家人該是怎麼樣的人。」
謝鈞頓了頓,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是氣急了卻極力忍下的樣子。
「你是說,你犯的罪過,卻是我謝鈞沒有教導好你的錯?」
「兒子沒有這麼說。」
謝鈞冷笑一聲:「好,你要回謝家,那就得聽著謝家的規矩。」
「父親教訓得是。」
謝鈞的聲音冰冷,對著自己的兒子,像是看著仇人。
「開祠堂,請家法。」
——
南衣剛在供桌下藏好身,浩浩蕩蕩的人便進了祠堂。南衣不敢往外看,只能屏息聽著外面的動靜。
「我再問你一遍,今日你若是岐人使者,謝氏上下都敬畏你三分,但也請你回到你該在的地方,若你要回望雪塢做謝氏子孫,那便先在祖宗面前領罰認罪。」
「兒子甘願領罰。」
謝卻山一掀衣袍,在祠堂中跪下。
聽到謝卻山的聲音,南衣一驚,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撥開桌布的一角,從縫隙中望了出去。
無論在如何的變故中,謝卻山永遠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謝鈞有些怒意地喊了一聲:「褪衣!」
兩個小廝上前褪去謝卻山的上衣。
南衣有些心驚膽戰,連她也感受到了雷霆之怒,生怕這樣的怒氣會波及自己,忙收回手躲回到黑暗裡。
然後外面傳來木杖打在皮肉上的聲音。木杖砸得很重,每一下都發出一聲皮開肉綻的悶響。
受刑的人卻一聲未吭。
他不會疼嗎?
南衣絞緊了手裡的衣角。杖子沒有落在她身上,又跟她沒什麼關係,有人能制住大魔頭,她應該幸災樂禍才是,可是她為什麼要緊張呢?
鬼使神差之下,南衣再次掀開一角縫隙,望了出去。
謝卻山赤裸著上身,趴在長凳上。他的手緊緊抓著長凳邊緣,手背幾乎青筋暴起。他低著頭,額角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饒是平日裡再冷靜的人,此刻臉上也克制不住痛意。他的後背全是觸目驚心的血痕,但他依然未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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