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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淵聽罷,沉吟片刻,幽深的雙眸鎮靜地看著我,「他叫林沉岩。」

  「林沉岩,」我重複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勾勒出天台上那個穿著大衣、戴著圍巾,讓我享受這場遊戲的身影,「教授見過他?」

  胡淵搖頭,「我只是聽渡舟說起過。他的存在,就像徐陽陽之於徐冉冉,是讓渡舟走向痛苦的。這種毀滅性人格不能長留,誰也不能保證他不會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而最後承擔後果的,只會是渡舟。」

  我攥著自己的指尖,「教授,我能做點兒什麼?」

  「你來得正好,清川,」胡淵起身走到我身旁,安撫地拍拍我的肩,「林沉岩總是出現得毫無預兆,蹤跡神秘,也不和渡舟交流,這種情況是不適宜治療的。你可以想辦法讓他出現,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儘早進行人格融合,渡舟就會少一些風險。」

  胡淵將一份名單遞給我,手指在表格上一排排地下移,最後停留在一個名字上面。

  徐冉冉。

  胡淵收回了手,我抬頭,看見他蒼白的鬍子,皮膚上蔓延著歲月的褶皺。

  他繼續說:「你提到的那位患者也來旁聽了今天的講座,這是入場時登記的聯繫方式……」

  話語停頓片刻,胡淵與我四目相對,「這幾天你能來見我,我很高興。我的兒子走得太早,看見你們生活得好好的,也算是老天的補償。我教書幾十年,遇到過成百上千個學生,對渡舟的偏愛是顯而易見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渡舟的雙親不在了,我就多關心些,這是應該的。但誰知道我這個老爺子能陪他多久?」

  我垂下眼,手心被茶杯烤得發燙,聽了這話指尖還是僵了一瞬,「教授。」

  「你們分開之後,渡舟沒遇見過什麼親近的人,憋久了,人格分裂會加重的,」胡淵笑道,「你們年輕人感情上的事,我不好多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想著你,你念著他,有什麼過不去的?」

  又是這樣的天氣,日色一褪,空氣就濕潤而陰沉。

  走出校園的時候,外面已經落下了毛毛小雨。冷風拂面,雨點打在我身上,也算幫我落了一回淚。

  教授說得對,就像上次他說的那樣,我和林渡舟之間或許發生什麼不好過問的事情,才導致了我們的分開。究竟是什麼?

  在一起的那四年,我連林渡舟在某個早晨穿反了衣服、在某個夜晚聽到一首舒緩的音樂都記得,他每一次吻我的觸感和氣息仿佛還在唇邊,他環抱我的手臂、懷裡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身上……

  我記得那麼多細節,全都是溫暖的、瑣碎的、美好而痛快的時光。

  而我們為什麼分開?

  記憶里也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那天是林渡舟的23歲生日,蛋糕上是起伏的海浪形狀。

  那天沒有想像中順遂,我們吵了一架。我以為不過是如同往常那樣,他還會來哄我,我們會推心置腹,告訴彼此以後不要這樣傷害對方。

  但那天沒有,我氣得渾身發顫,讓他滾出去。

  外面雷雨大作,他摔上門,繞了好大一圈。再走回來,已經是六年之後。

  我不禁覺得那天我問林渡舟關於小黃豆的事情時,他讓我出去,是我們畫了一個循環往復的圓圈。好在我比傻弟弟多吃幾年飯,臉皮厚得多,第二天就原路返回,沒讓我們錯失又一個六年。

  雨點越來越大,我渾身濕透,額頭的髮絲淌著水,從眼前滴落。

  公路上水溶溶,紅綠燈的光影在水色里暈開。

  一輛車停在紅燈亮起的十字路口,我站在人行道邊,看見車窗里的身影。

  奇妙的相遇定律,在見到胡淵的這一天,我又見到了白深,副駕駛仍舊坐著那個金髮碧眼的混血,兩人在暴雨里談笑,聲音被急促的雨點淹沒。

  頻繁的巧合,會讓人很難相信這只是巧合。

  我穿過斑馬線,等在報刊亭下,風一吹,滴水的衣服裹著背脊,我冷得手都打顫。

  電話接通,那邊也是嘈雜的雨聲。

  「林渡舟,」我先開了口,「我騙你的,我還沒好,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輸水,還算話嗎?」

  大雨如注,地上堆起了積水。車輛在滂沱中穿行,我裹在林渡舟帶來的大衣里,靠著車窗,止不住地抖。這正好是林沉岩穿過的那一件黑色風衣,微不可查的煙味被放大,而林渡舟很有可能並不知情。

  噴嚏打了一路,我能感覺林渡舟欲言又止了幾回,最後還是沒忍住責備,「本來就沒好透,下雨天不要再出門了。」

  我沒那麼嬌氣,很想直截了當地告訴林渡舟,我才真是被相思病鬧的。

  回到林渡舟的小區,我洗完澡,穿著他的衣服出來,乏力地坐在床沿,濕潤的髮絲滴著水,林渡舟站在我身前,用毛巾仔細擦拭。

  我傾身向前,手臂環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林渡舟輕嘆一聲,用薄被把我裹在裡頭。頭髮正好吹乾的時候,家庭醫生來了。林渡舟站在床邊,巋然不動地舉著吊瓶。

  我看著家庭醫生離去的身影,不禁感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林渡舟沒好氣地調整好吊瓶,固定在了床頭燈的架子上,這才倒好了水,問我要不要吃點東西。

  「好想吃火鍋。」我說。

  林渡舟出去了一分鐘,在廚房裡叮呤咣啷一陣,很快返回來,坐在床邊看一本厚重的外文書。過了半小時,廚房裡飄來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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