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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渡舟說,這應該是浪漫的印記,我們的心可以永遠留在這個相愛的天台。

  舞蹈需要靈性,我們投身於流暢的動作當中,必須從一萬次機械的練習里脫身,將自己的靈魂交付給第一萬零一次,讓觀眾感受到情感和力量。

  我從幾歲就開始跳舞,這道理,居然是林渡舟教給我的。

  在我們親密的情愛之中,我教過他太多事情——拉他的手到領口,讓他一顆一顆解開我胸前的紐扣;帶著他撫弄我的身體,享受手掌觸摸脊背的酥癢和欲望;引導他從嘴唇吻到脖頸,心無旁騖地一路向下落到腿側……

  而有一件事情,是他教給我。

  當他靠近,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探索,急促的喘息高低錯落,我以為這和跳舞的練習一樣,不過是重複幾十上百次機械的動作。

  但他的眼裡盛滿憐愛,每一個同樣的動作都訴說著不同的情感,近在咫尺的臉認真而虔誠,將飽滿充盈的靈魂交付給每一次當下。淋漓的汗水從他的臉頰滴落到我身上,滾燙,熾熱。

  哪怕已經分開了六年,我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懷疑林渡舟愛過我。

  我轉過上萬次的圈,並非每一個圓都用盡真心,而林渡舟和我共同度過那麼多纏綿的夜晚,每一次交合都能讓我堅信,他占有著我,也會永遠屬於我。

  朝陽斜照,練舞室里舖開了一層光。

  不知道轉到了第多少個圈,莊臨意端著水站在一旁,好半晌才出聲打斷,「師哥……」

  汗流下來,我停下動作,倒在地上,劇烈地喘著氣,胸口起伏,腦袋暈暈乎乎,好像天花板都在晃動。

  「師哥,歇會兒吧,轉了一上午了,我從沒親眼看到過這麼漂亮的圈,」莊臨意蹲在我身邊,將水杯放在地上,「你好些了嗎?昨天聚會都沒去成。」

  我緩了半晌,喘勻了氣,才說:「我沒事。昨天吃了什麼?」

  小莊聽到這個就來了勁,「台長就是台長,每一桌菜都堆得滿滿當當。可我還是最喜歡喝粥,喝完兩碗都飽了,可能這就是山豬吃不來細糠吧。」

  我被他逗笑,「那你白跑這一趟,也沒打打牙祭。昨晚林渡舟買的紅豆粥分你一口就得了,真好養活。」

  話剛說完,空氣凝結,懸著尷尬的安靜。

  「咳,」坐起身,我換了個話題,「中午吃什麼呢。」

  莊臨意坐在我身邊,探究地看著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哥,那個……林醫生和你認識?」

  算認識嗎?

  我垂眸看著地板,眨了眨眼,思索片刻。

  愛過而已。

  「昨天我們走在最後面,看你不舒服我就叫了兩聲『師哥』,」莊臨意滿臉疑惑,「我聲音也不大,他走在那麼前面,一轉眼就衝過來了。」

  「哦……」我沉吟半晌,「他是醫生嘛。」

  「他是心理醫生,還管得上闌尾炎?」莊臨意問。

  「啊?」這回輪到我疑惑了,「什麼闌尾炎?」

  「哦……」又輪到莊臨意沉吟了,「不是闌尾炎啊。上回我疼得滿頭汗,就是闌尾炎鬧的。」

  我笑了,拍拍他的肩膀,站起來,拿起衣服鑽到窗簾後面。

  莊臨意湊過來追問,「師哥,早說你們認識呀,我還跟你偷偷講他壞話……我錯了!林醫生很英俊,身材好,性格很溫和,好相處,挑不出錯處……」

  「行了,」我換好衣服又鑽出來,「我們又不熟。」

  相擁睡過一千個夜晚而已。

  我跟小莊說我要自己去吃飯,出了舞團,東彎西繞,又來到了那家餐廳,在窗外打量了許久,服務生殷切地問過我三回,我也沒進去吃飯。

  裡面隱隱又傳來提琴合奏的弦樂,我準備離開,肩上忽地一沉。

  回過頭去,我看到了期待中的臉龐,「胡教授。」

  胡淵果然又來到了這裡,一眼就看出我的意圖,「在等我嗎?」

  我頷首一笑,「進去吧。」

  從前我和林渡舟在一起時,偶爾有空閒,會陪林渡舟去上大課,藏在幾十個人中間,聽那些我不明白的理論。

  我記得當時胡淵教他們人格心理學,他留著鬍子,像是課件里的弗洛伊德。

  「教授,」我坐在他面前,組織好語言,「我有一個朋友,有時候會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僅僅是性格、喜好,就連聲音、語調也有很大差別,這個狀態在心理學上有說法嗎?」

  胡淵仍舊像上次一樣,蒼老的手指交握,整肅地放在桌上,「你的這個朋友,會出現一些記憶缺失的情況嗎?比如你和他談話的過程中,會發現他對一些你們共同經歷過的事情是完全沒有印象的。」

  我回憶了一下,無奈這些年來和林渡舟的相處實在太過於有限,根本難以分辨他到底有沒有這樣的情況。但他看著我的那雙眼睛,我們之間奇特而微妙的距離,讓我覺得他記得關於和我共度的所有時刻,我們的依靠、陪伴和情感,他一點也沒弄丟。

  我說:「應該沒有。」

  胡淵點頭,給了我答案,「你描述的情況,比較接近於分離性身份障礙,以往被稱作多重人格障礙。你可以再對你的朋友多觀察一陣子,看看他在性格有明顯變化的時候,是不是有一些生理反應,比如頭痛、表情痛苦。另外,分離性身份障礙的子人格之間的遺忘往往不對稱,試一試和不同狀態的他談話,看他的人格碎片是不是承擔了不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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