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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兩手護住身體,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他上了一天的晚班,回來沒有休息,洗完澡就到了靳家,現在已經疲憊到眼皮上下打著架,可靳辰這會還在忙,他說讓自己等一會再送他,雲餚拿出手機,想告訴靳辰,他先回去了。

  發完簡訊,雲餚走到門口,靳家很大,他光是順利找到大門都費了神。

  正在這時,一位陌生男士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穿著和靳家女傭很像的服裝。

  「雲先生?」陌生男士問道。

  雲餚點了點頭:「嗯,我是。」

  陌生男士表明來意道:「您好,耽誤您一會時間,家主要見您。」

  雲餚倦怠的感覺瞬間煙消雲散,濃密纖長的睫毛抬了起來,語氣輕顫地問:「……誰?」

  男士面露微笑,耐心重複道:「家主。」

  說完,他側開身子,攤手指引一個方向:「雲先生,這邊請。」

  完全沒有給雲餚拒絕的機會。

  不見嗎?就這樣離開?躲得了今日,那明天呢?後天呢?思忖之後,雲餚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門口不遠處停著許多車輛,雲餚一個也不認識,那些奢華高級的標誌對他來說和著墨時所用的各種宣紙一樣普通,在這方面他是一根無趣的木頭,老師也曾這樣說過。

  男傭將他帶到了一輛商務型的黑色車輛前,雲餚看到敞開的窗口處搭著夾著香菸的手,一段帶著棕色珠玉的手腕線條明顯,在曖昧的深夜裡很想讓人窺探一番主人的面龐,那必定是一張驚世駭俗的俊顏。

  火光忽明忽滅間,菸絲順著車門向上爬,融進擾人的夜色里去。

  「請上車,先生。」男傭站在門前,為他打開后座的車門,暗紅色的坐墊是燈光下惹眼的存在,那個狹小的里,能讓人喘息麼?

  雲餚深思熟慮,車門前的男傭在耐心地等待著,車窗上搭著的手開始無節拍地敲打著,雲餚知道那是他不耐煩時愛做的動作,他收回目光,邁起腳尖,上了那輛讓人窒息的車輛。

  男傭推上了車門,卻並未走遠,他站在一個可以看見卻聽不見的距離緊盯著四周,像靳家門口的那兩隻石獅。

  關注點錯了對嗎?他現在不該看向窗外,再如何的風景也不如他的前面,那個沉默不發的男人。

  他該如何稱呼他呢?又該怎麼和他打招呼?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

  一瞬間,雲餚的腦海里飛過無數個代稱,他卻不知,用哪個最合理。

  這種感受就相當於那年父母愧疚地盯著他,問他要上「京師大」還是「玉恆」,他明明心中有底,卻隻字不敢提。

  為了京師大努力的十二年後,在志願填報一欄里,卻連它的校名都不敢題上去。

  死去的過往溢在腦海里,撥亂了本身就紛亂的弦。

  「……家主。」想了半天,雲餚用了這個最保守的稱呼,很顯然,他不太滿意。

  「咔噠」一聲,後視鏡被拽了下來,映出雲餚煞白的臉和一雙幽深的目光,靳澤從後視鏡里盯著后座的雲餚,和他目光交接,神如冰刀。

  夜如涼水,天空漸漸飄起細細的雨絲,車窗沒關,吹動雲餚額前的碎發,露出精緻白皙的面頰,再沒有任何遮擋的,讓他看見靳澤狠厲的雙眼,聽得見他深夜的低語質問。

  「叫我什麼?」

  第6章 對峙

  後視鏡里那雙眼,大概要讓雲餚做上幾天幾夜的噩夢,在來之前,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包括被他這樣看著,他想過那雙曾滿眼柔情的眼變得如冰刀一般,他想過那種被刮著肉/體的痛感,他都想過的,可是當這些想法成為現實,他卻仍覺膽寒。

  雲餚低下眸子去,似乎很不願意看著他的臉,從後視鏡里倒映著的是一張慘白的秀顏,幸好他還有一張粉色的唇,否則無論怎麼看,雲餚都像生了大病一般。

  「還沒有恭喜你,聽說你剛上位不久,我來的著急,沒帶什麼禮物……」

  「別他媽再給我多一句廢話。」靳澤暴躁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在整個車廂里迴蕩,如同驚雷突然炸起,幸好雲餚有所心理準備,並未有什麼驚顫。

  靳澤從後視鏡里看著如同機器人一般僵硬安靜坐著的人,如果不是睫毛還在顫,就真的和死人沒有區別了。

  收回纏著紗布的手,靳澤不再看向後視鏡,車內安靜了許久許久,他把雲餚招來,卻一句話也不問,就這麼幹坐著,好像能坐到昏天黑地。

  官方的話雲餚準備了很多,可是一句都不敢再講出去,他惹了人的不喜,也不必再自討沒趣。

  「知道今天會見到我,是麼?」良久之後,前面的靳澤終於開口說話,他好像在用這麼久的時間來適應身後坐著的人是誰。

  靳家,靳澤。

  在京州,誰會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許從前雲餚是不知道的,是被蒙在鼓裡的,可後來也慢慢地知道了,知道他曾和靳家的繼承人有過一段,知道自己成為過一個繼承者的情人,該像別人說的那樣,磕個頭拜謝祖宗給的機遇。

  可他沒那麼做,六年以來,他都未曾感謝過上蒼,讓他遇見靳澤。

  那見不得光的過往,他甚至恨不得永遠封存在黑匣子裡,恨不得回到20歲那一年,拉住自己,告訴自己,那天別出去。

  別出去寫生,別穿白色的襯衣,別弄掉畫筆,別滑進水裡,別被他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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