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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殺的她!」
「是。」霍衷德承認得坦坦蕩蕩,像炫耀功績一般陳述著,「我打了她一槍。厲害麼?她穿了防彈衣,但是我還是打中她一槍,血流了半張輪椅。嘖,應該挺疼的。本來麼,我想著,跟二哥一樣,給她剁成幾塊,寄回來,找個入殮師縫起來,好歹拼個全屍。但你知道,藍蘇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開車想帶小煙跑。爸,你說事情都到這份上了,我能讓她們活麼?沒辦法,最後她們開下懸崖,掉進海里。現在屍骨無存,早就被海里的魚吃乾淨了,撈都撈不到。爸,你說,這算不算她們自作自受?」
他將這些慢條斯理地講給老爺子聽,穿著筆挺的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鬍鬚颳得乾乾淨淨,這樣體面、整潔、矜貴,講述著他殺人的經過。
霍守平痛苦地閉上眼睛,枯樹皮般的皮膚抽搐著,許久許久,叱罵道: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禽獸!」
「禽獸?」霍衷德淺笑,「你這就有點不公道了。我變成今天這樣,都是拜你所賜。」
「你......」
「從小到大,無論我怎麼努力,你看到的永遠只有大哥。後來,我看他不爽,就把他殺了。你的注意力,就從大哥轉移到了二哥,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是,大哥是塊做生意的材料。但二哥呢?他一心一意只喜歡畫畫,從來不做生意。他也根本就不想繼承家業,你難道不知道嗎?他寧願跟那個俄羅斯的女人私奔,都不願意回來當梅艾麗婭的總經理,這些你不知道嗎?可你還是偏愛他,甚至把《黑山》這麼重要的畫給他!我呢?我是什麼?我也是你的親生兒子,這麼多年,你有沒有哪一點,是在為我考慮?」
霍守平怒火攻心:「我不為你考慮?當初小煙跟我說,你跟阿生的死有關的時候。我要不是為你考慮,你早就進警察局了!我一直相信你,栽培你,就算阿生是總經理,你也是僅次於他的副總經理!但就這樣,你都還是不知足!」
霍衷德勃然大吼:「我能力比他強,憑什麼我是副的!」
突然而來的大吼讓霍守平失語,並非是恐懼,只是從內心深處湧現的悲慟。
怒吼之後,霍衷德的情緒徹底失控:
「要不是我殺了大哥,殺了二哥,現在又殺了霍煙,你會把公司給我嗎!不會!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逼我的!讓一個兒子殺了你另外兩個兒子!要不是你偏愛他們兩個,要不是你心裡只有你的公司!沒有我這個親生兒子!這一切根本不可能發生!你才是罪魁禍首!」
張狂吼了一通,他的情緒才終於釋放乾淨。脖子一擰,冷笑,聲音降了下來:
「呵,不過,您也別想著報警抓我。且不說我提前做好了不在場證明,警方拿我沒辦法。就算他們能抓我,我可是霍家這麼多家產的唯一繼承人。我進去了,公司怎麼辦?爸,您也不想看到,您打拼大半輩子的家業,最後沒有人繼承吧?」
整理好西裝外套的下擺,抬手扶正領帶結,憐憫的目光落到病床上一隻腳跨進棺材的老人:
「除了我,你沒有選擇。」
折身,瀟灑踏出病房,留下年邁滄桑的悲慟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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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份的氣候熱得讓人呼吸短促,腳踩在地上都似熱鍋,稍停一會兒便要烤熟。
常年無人的海域水色澄澈,水底的貝殼紋路清晰可見,海水一退,露出沙灘上七零八落豎起來的蟶子。
這片海域屬於一個堪稱貧民窟的村落——昭耶村。
位於東南亞的一座島嶼,住的人魚龍混雜,有當地土著,也有某天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譬如,這兩天,靠織漁網謀生的老太太就撿回來一個傻子。
傻子長得很漂亮,大眼睛,深眼窩,高眉骨,個子高高的,身材頎長。
撿回來的時候,傻子身上的傷很重。肩上有一個穿孔,頭也撞破了,高燒燒得渾渾噩噩。
老太太便把她拖到鄉村大夫那裡看病。說實話,昭耶村的人是不吃藥的,因為實在太窮,生了病就扛著,看不下去就是一死,沒多大動靜。
可老太太非說,傻子長得跟她死去的女兒長得一模一樣,便把一輩子的積蓄都拿出來,給傻子看病。
燒退了,能走了,但傻子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問叫什麼,不知道,問是哪裡來的,也不知道。但傻子會說英文,應該是讀過書的。
可她每天做的只有一件事。
「蘇蘇呢?」她問老太太。
老太太是華裔,能聽懂她的話。便問她,蘇蘇是誰。她就會說:
「蘇蘇是我的老婆。」
老太太就笑,說,你這丫頭自己是誰都不記得,就記得自己家老婆啦?
也沒往心裡去。想說,這村子裡什麼人都有,缺胳膊少腿的,發瘋的,也不多這一個傻子。總之,就當她那個苦命的女兒投胎轉世,再來當她的女兒。
鄰居的小孩覺得好奇,便圍著傻子轉。聽著她的描述,一個個化身偵探,非要挖地三尺把蘇蘇找出來。
「她長什麼樣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