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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峰的眼皮跳了一下:「三哥,你說。」
霍衷德接著說:「三哥給你一筆錢,你出國吧。你在國內始終不安全,萬一哪天被發現了,對你對我都不好,你說呢?」
「好。」
「那咱們碰個杯,今晚就當給你踐行了。」
「好。」
陳峰緩慢拿起酒杯,盯著液面,眉峰緊鎖——
酒里有毒。
準確來說,不是酒水裡,而是在他這隻酒杯的杯底。
當初給霍愷生下毒時,霍衷德就用的這個伎倆。在杯底塗一層毒藥,倒酒時,酒液溶解毒分,抿一口就會毒發身亡。
毒害霍愷生時,他不在場,但陳六在。這樣的伎倆他早就知曉。
耳中嗡鳴,霍煙跟藍蘇的勸誡不斷湧現。
——「這樣的人,沒有一絲人性,你指望他記你的恩情?」
——「你是唯一在案的人,你要是死了,就沒人知道他當年幹了些什麼。你覺得,你活著的價值大,還是死的價值大?」
碰杯之後,手緩慢收回,趁霍衷德仰頭喝酒的時候,抬手用力一推。
「啊!」
霍衷德往後倒去,陳峰這一推用了全力,這一倒連帶著保鏢也往後踉蹌。
「老闆!」
「霍總你沒事吧!」
砰!
「啊——」
電光火石之間,陳峰抄起酒瓶砸碎白熾燈,客廳驟然一暗。飛快搶過桌上的車鑰匙,將桌子掀翻,阻擋衝上來的保鏢。
門口被堵,他折身撞破落地窗,慣性在草地滾了兩圈之後,跑向車庫。
黑色的私家車在市郊小路上飛馳,在沒有路燈的山路上發出輪胎摩擦的刺耳聲。
直到這時,陳峰才看清霍衷德的真面目,若非霍煙提醒,他事先看了下逃跑路線,此刻他就是市郊破屋裡毒發身亡的屍體。
他替他出生入死,替他坐牢,替他瞞著殺人放火的罪行十數年!最後卻換來一個兔死狗烹!
既然你要我死,那就看誰先死!
「——當年就是霍老三指使我的!人就是他殺的!你在哪!我來找你!」
接到電話時,霍煙正跟藍蘇商量最近的事情。然則,電話里男人的聲音似年三十零點炸開的炮仗,聲音巨響,且帶著一股炸開空氣的爆裂。
人聲之外,是汽車輪胎在馬路上飛速急轉彎的摩擦聲。
霍煙眉頭擰起,直覺告訴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霍衷德是不是對你下手了?」
陳峰將油門踩到底,劇烈的風聲將他的聲音切碎:
「他要殺我!我搶了車跑出來了!霍煙,你救我!我把當年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全部!」
霍煙趕緊說:「你在哪?我讓保鏢過去。」
「我現在在長生路!你的人在哪!霍衷德要殺我!他們追來了!」
霍煙打開杜阿笙分享給她的保鏢實時定位,藍蘇立即找到離長生路最近的一個點,點開放大的同時,給杜阿笙發位置消息。
霍煙看準放大的地標,果斷說:「你往南走,去盛天莊園,我的保鏢來接應你。你到了之後先——」
話說到一半,電話那頭傳來尖銳的慘叫。
「——啊!」
嘭——嗙當——嘭——
接連幾聲激烈的巨型物體碰撞的響動,似攪拌機攪到炸彈,空氣被蘑菇雲占領,衝擊波震碎玻璃,扎得人遍體鮮血。最後,歸結於一聲刺耳的電流音。
嗞!
至此,電話中斷。
臥室驟然陷入寂靜,心口被鞋底碾了一個髒污的鞋印,手機邊緣的食指一震,指甲在床頭燈的光線里反射出的光澤如刀光劍影。
呼......呼......呼......
凝滯的空氣里,呼吸變得乾澀,一切似黏了膠水,把所有物體都粘了起來,除了時間。
霍煙眼神空洞地盯著前方,脖子前傾,脊背拱起,脊梁骨像是被抽走一般,整個人變得麻木呆滯。
她煞費苦心找到的證人,不惜放下殺父之仇,用最卑微的方式請他出庭指證,在經歷漫長的波折和算計之後,終於等到他願意開口的證人。在開口的這瞬間,死了。
「有沒有可能,」呆坐了十幾秒,霍煙才勉強找到一點思緒,自欺欺人道,「他可能只是撞到什麼東西,人沒事?」
轉頭,像找救命稻草那樣尋求藍蘇,「是不是?他也可能沒事?」
藍蘇看著她,心裡揪成一團,還未說什麼,杜阿笙就打來了電話:
「霍總,我看到陳峰的車了。」
市郊的夜晚路上沒車,遙遙一望就知道那是陳峰。
「他怎麼樣?」霍煙趕緊問。
「車撞到山體,爆炸了。」
轟——
耳膜炸出巨響,腦中似有一座巋然城堡,在一發炮彈之下歸於廢墟。
杜阿笙的話還在繼續:
「他在河對面,我們過去大概2分鐘。但......人應該是沒了。」
「好。」霍煙幾乎喪失思考能力,「注意安全,先報警,叫救護車。」
「好的霍總,我知道輕重。」
電話再次掛斷,這次,霍煙的魂魄都被剝離了身體,往後一躺,靠著床頭,愣愣盯著天花板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