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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錢爭鳴擰了擰眉,「你眼睛看不到了,走出去連家都找不到,這個街區很危險,再等等吧,叔叔有空了會陪你出去走走的。」

  莊念立在原地,那雙眼依舊空洞,看不出失望與否。

  他笑笑,「好,叔叔慢走。」

  錢爭鳴和Kevin並肩離開。

  大門一關,Kevin在變了些顏色的草坪上站定,「既然他的那點錢不值得惦記,你為什麼非要用他?」

  「那點錢?」錢爭鳴冷哼一聲,「他和顧言簽了財產共有協議,分掉一半也得百億,你的腦子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蠢?」

  「財產共有協議?」Kevin咬了咬後槽牙,琢磨片刻冷笑一聲,「所以你要用莊念扒掉顧言一層皮?」

  錢爭鳴掃開Kevin的手往街邊停著的車邊走去,含著狡猾的笑音說,「一層皮太便宜他了。」

  Kevin望著錢爭鳴離開的背影,扭頭掃一眼身後的二層樓。

  門沒鎖,屋檐上裝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控。

  眼前一切看似是錢爭鳴在照顧莊念,實則是以照顧的名義將莊念囚禁起來。

  無論莊念失憶是真是假,對老狐狸表現出的依賴是真是假,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他只能靠著錢爭鳴。

  Kevin失聲發笑,搖頭道,「養個聽話的瞎子確實比貓狗有意思些。」

  第三百章

  屋內,莊念向窗邊摸索,絆到了不知什麼時候新置辦的花架。

  面前嘩啦一聲,他和陶瓷花盆一起摔落,發出一聲又短又輕的驚呼。

  瓷片碎了滿地,混合著泥土落了滿身。

  待到耳邊滾落破碎的動靜完全停下,莊念抬起頭,一雙眼睛茫茫然的從左至右掃了半圈,最終微微揚起,對上窗外那一點光亮。

  正值一天當中陽光最充足的時刻,順著小窗泄進的溫暖在他柔和的五官上渡了一層淡淡的暖金色。

  光是看那張跟兩年前一樣精巧的臉,瞧不出任何情緒,唯有盛著光卻仍不明亮的淺色瞳仁,讓他看上去有幾分脆弱。

  世界變成漆黑黑一片時,人會變得沒有任何方向感,時間觀念跟著變差,思維和視線一樣時常陷入迷茫。

  而身體狀況會直接影響心理,最初的一段時間他很怕黑,睡覺也要點著燈,怕封閉的環境,那會讓他覺得窒息,更怕安靜,安靜太久了他連自己是否真正活著都分辨不清。

  如果眼盲是天生的還好,習慣了沒有眼睛輔助,聽力和感知能力會比普通人強一些,也沒有落差。

  或者在剛失去眼睛的時候有人在身邊指引教導該如何做一個盲人,也不會如此狼狽。

  他很聰明,哪怕是不擅長的領域也能很快進入狀態,他會學的很好。

  脖頸酸了,莊念長長吸了口氣,起身時不小心按在碎瓷片上,刺痛的感覺讓他下意識收回手,低頭檢查掌心的傷,只看到黑黢黢一片。

  他徒勞的揉了揉眼睛,閉上又重新睜開,試了不知多少次,弄得滿臉泥巴才停下來,然後蜷縮起雙腿,將頭埋了進去。

  他還沒有習慣做個盲人。

  ...

  他在這間房子裡住了九十八天,房間昏暗,有時睜眼閉眼都是一個顏色,他是靠著傭人來做飯的頻率計算時間。

  可這仍不準確,某次他沒有聽從錢爭鳴的安排去院子裡走了一圈,錢爭鳴知道後將他關進樓梯下面的儲藏,那段時間三餐的時間相隔很遠且不規律,他無法計算具體天數。

  他覺得自己已經瀕臨死亡,錢爭鳴就是在那樣一個節點放他出來,還反常的對他解釋了很多。

  錢爭鳴說他們有相似的經歷,都嘗過愛人的背叛,最不能忍受當面答應他,又很快欺騙他,他請求他不要對他撒謊,語調堪稱卑微。

  然後錢爭鳴為他放好了熱水,準備了新衣服和豐盛的一餐。

  他們坐在一塊邊吃邊聊,那一餐莊念吃的並不得體,他餓太久了。

  錢爭鳴離他很近,不厭其煩的為他擦嘴。

  飯中,錢爭鳴說,「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我希望你記住,你現在經歷的這些,都是因為顧言。」

  「而我是照顧你的人,即使不那麼合格。」

  錢爭鳴鮮少和他提及過去,這很符合事故之前他們並不相熟的言論。

  錢爭鳴是在救了他之後才打聽到,車禍是因為他從前的愛人移情,他們中間涉及了一筆大額財產,對方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毀掉那份公證過的財產共有協議。

  因此錢爭鳴說,在他有能力自保之前,越少人知道他還活著越好,否則誰都不能保證對方會不會故技重施,更不保證他還能再得救一次。

  莊念環著雙膝的手勒緊,肩膀細細密密的開始發抖。

  不知在地板上坐了多久,臀腿都有些發麻時,房門打開了,吱呀一聲。

  莊念側著耳朵,聽到漸遠的腳步笨重,合著塑膠袋摩擦的動靜往廚房方向走去。

  「你來了。」他用中文說,「辛苦。」

  因那人從來不與他交談,莊念也就無所謂說哪一種語言。

  他一度以為對方是個啞巴,直到對方回答了錢爭鳴的問話。

  莊念起身理了理衣服,即使看不見,還是低下頭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後摸索著,朝衛生間方向走去。

  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動作很慢,這樣能讓瞎子看起來體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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