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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聖愕然注目片刻,終於出聲:

  「這是怎麼回事?」

  「……斬仙飛刀一旦現身,只有染血後才能收回。」廣成子低聲道:「飛刀每停駐一刻,法力的擴張便以百倍計算,直到敵手無法阻擋為止。這樣的法寶,是不能在外界長久駐留的。」

  說到此處,廣成子也不覺微微啞然。顯然,斬仙飛刀問世以後所向披靡,無往不利;大概普天之下,還沒有任何活人親眼目睹過它積蓄法力時的情形。但現在——現在,斬仙飛刀現身已有足足半柱香的時間,法力之強盛已無可計量;但如此強大無匹的力量,卻只能在林貌的兩根手指間蜿蜒掙扎,無論如何都不能掙脫。

  如果仔細聆聽,可以分辨出遠處如冰面碎裂的哐當聲。斬仙飛刀的氣勢隨時間而增長,儘管只泄漏了微不足道的一星半點,依舊在頃刻間切開了曠野中的山脈與岩壁,在數百里內引發了連綿不絕的山崩。

  但這樣強盛而可怕的法力,卻一點也沒有顯現出威能來。某種更為偉大的力量沉默著壓制住了它,輕巧平和,略無聲息,就像壓住了一根野草。

  人類改造自然也適應自然,掙脫必然的約束而逐步邁向自由。這是數千年以來,文明一切力量的源頭。所以,這張紙鈔本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真正令它強大的並非什麼「紀念意義」,而是寄託於其上的信念——以烈火焚燒腐朽的世界,而後自灰燼中涅槃重生的信念。

  那大概是華夏文明最為緊要的一次向死而生,決定民族生死存亡的致命考核……有很多古老的民族都曾面對同樣的考驗,並在這場考核中傾頹衰敗,分裂為血海中可悲的碎片,連回憶也不被允許保留。在這場生死跋涉中,唯一通過了考驗,為自己贏取新時代船票的文明,有且僅有一個。

  喔不對,以後面的歷史看,與其說是老老實實通過了考驗,倒不如說是華夏文明攘臂而起,一拳干翻了負責審核的考官,用對方鼻青臉腫的醜態,做了自己進入新時代的墊腳石。

  這是能令日月幽而復明、挽狂瀾於既倒的偉大功業。即使紙片上只沾染了締造者一星半點的光輝,也足以震懾住一切枯骨中覬覦的牛鬼蛇神了。

  不過,這把飛刀也算不上什麼牛鬼蛇神……它只是一把殺戮的工具而已,工具又能有什麼罪惡呢?寄託於紙幣的力量更擅長創造而非毀滅,更傾向於建設而非破壞。他們當然會在迫不得已的時候使用暴力,但現在似乎並非是施展雷霆之怒的時候。所以,場面表現得相當之平靜,偉大的力量並無意破壞這小小的法器,它只是輕鬆的摁住了這個小玩意兒,不許它隨便挪動而已。

  那道光芒依舊在徒勞的掙扎,而內里的硬物隨之扭動,將林貌的手指拉得發疼——這似乎是斬仙飛刀的本體,天下數一數二的神兵利器;即使沒有法力加持,也很容易割開人類柔弱的皮膚。林貌非常緊張的捏著這玩意兒,漸漸覺得手指都開始發酸了。

  「到底該怎麼辦呀!」他嚷道。

  齊天大聖對這稀奇古怪的寶貝也不甚了了,只能回頭看向廣成子。

  廣成子顯然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他費力的思索了片刻。

  「……這把飛刀無堅不摧,只有當初老君以補天石鍛造的葫蘆才能收納,其餘器物都不能承載。」他道:「不過,我聽說斬仙飛刀從來不會出手第二次,既然它拿你無可奈何,當然不能死纏不放。你可以將它拋出去看一看。」

  林貌巴不得這一聲,趕緊揮手將飛刀擲了出去。那道光芒果然也沒有再做糾纏,它只是在空中打了個飛旋,忽的折身向上,似乎刺穿了某種泛著漣漪的透明屏障,隨機消失不見。

  大聖一眼瞧見,隨即皺起了眉:

  「水鏡?」

  ·

  「斬仙飛刀為什麼還沒有消息?!」

  面對大鵬妖王難以自抑的憤怒質問,黑影毫無起伏。

  「大王何必多慮?」他道:「這寶物絕無虛發,一旦出手,就必定要見血。拖延得越久,便越不可抵擋——大王明明曉得它的法力,為何還要問我?」

  大鵬遲疑了片刻:「但拖延了這麼久——」

  話音未落,赤睛大鵬妖便忽的的住了嘴。而後,一道細細的血線自他喉頭綻開,頃刻間炸成噴濺的血霧——那怪異的頭顱無力搖晃了片刻,終於滾落到地面。

  斬仙飛刀一經出手,便必要見血;既然料理不了敵手,那當然只有原路折返,痛飲主人脖頸中的鮮血了。

  飛刀拖延得如此之久,法力已經強盛到無可比擬,即使是縱橫群妖的大鵬,也終於無法抵擋。

  大鵬的鮮血噴涌飛射,所過處卻是紅光閃耀,勾勒出怪異的紋路,最終湮沒入泥土之中。強壯生靈的鮮血是至為珍貴的祭品,足以抵得上成千上萬的血祭。

  在這扭曲而古怪的紋路之上,黑影笑出了聲來。

  「獻祭一定會順利達成的。」它曼聲道:「你看,大王,我從來不會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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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看過一本美國人寫的二十世紀史,看到過很多有趣的觀點。

  美國人的視角當然與第三世界不同,他認為,二十世紀的歷史,其實是一次對舊帝國的徹底清算——一切龐大的、多元的、古老的帝國,都在二十世紀崩散成碎片,再也無法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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