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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貌咧開嘴來哈哈大笑,顧不得風沙撲臉,對著蝗蟲豎起了中指:

  「農科院,治蝗所,老登!」

  ·

  農科院,治蝗所!

  昔日水旱頻仍,天災不定,正是以馬教授為首的第一屆農科院治蝗所奔赴南北,嘔心瀝血凡十餘年,終於確定了蝗蟲生長繁殖乃至泛濫成災的規律,一舉蕩平蝗潮,再無災患。

  數千載史不絕書的酷烈蝗災,至此絕跡;數千載對蝗蟲所有的恐懼、神化、崇拜,自此湮滅無餘。

  什麼叫克星?這他娘的才叫克星!什麼叫天敵,這他娘的才叫天敵!

  與這樣的豐功偉績相比,與如此絕對的勝利相比,所謂昴日星官的那點神力,簡直卑微得可憐可笑,不值一提—如果雞鴨禽鳥啄食蝗蟲,都能叫「血脈壓制」、「想生相剋」,那馬教授奔波四處親身指導著掃滅了數十次蝗災幾近千億隻蝗蟲,又該叫什麼?

  活爹?親爺爺?蝗神十八代的老祖宗?

  要論血脈彈壓,還能有比這個更能彈壓的嗎?要論相生相剋,還能有比這個更克制的嗎?

  這是無可比擬的偉業所塑造的絕對威力。當它稍稍展露,即使是神明也只能茫然戰慄——古往今來一切的神靈窮盡力量,依然只能在洶湧的蝗災前束手無策,甚至親眼見證蝗妖恃凶造禍,堂而皇之的登上神龕被敕封為神。這樣的虛弱與無力,又怎麼敢想像人類心智最閃耀的光輝呢?

  林貌在狂風中放聲大笑,樂不可支,極口大罵,盡嘲諷之能事。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現代人,他本身當然是微不足道的;但同樣的,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現代人,他卻從來被本文明中最為聰明、理智、偉大的那些絕世人物們保護得很好。

  這些先行者曾為他——或者他們這些後人——趟平山海、燒毀荊棘、驅逐害蟲,乃至嘔心瀝血,翻天覆地,挽救最深沉而動盪的黑暗,締造新的世界。而如今——如今,縱然與偉大的先輩們相隔千里萬里,乃至另一個時空,但他們小小餘暉的一角,也足以庇護著後人勇往直前,直面最為兇狠乖戾的妖魔,而毫無懼意。

  光輝的先行者或許已經離開,但先行者的光輝依舊蔭蔽著後人。

  林貌只是一隻可憐的小狐狸。但當狐狸假借了老虎的威嚴,不也足以震懾群邪嗎?

  ·

  林貌的笑聲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這倒不是他不想嘲諷,而是狂風驟勁,堵得他再也開不了口。顯然,隱匿在蟲群中的蝗神已經意識到了不妙,正在奮力試圖逃脫。以至於蝗蟲接連狂震尖號刺耳,灰塵四處撲扇,遮蓋住了大半座五行山。

  但這時才意識到不妙,那顯然已經太遲了。某種無可抵擋的偉力已經籠罩了烏雲中數百萬數千萬的蝗蟲,正緩緩將它們向山上抽引。這種偉力下任何躲閃都無濟於事,而只要進入符咒以外方圓二里,黑壓壓的蝗蟲便在頃刻間湮滅消匿,歸於虛無。

  不過片刻的功夫,原本黑沉沉烏壓壓不透一絲的陽光的烏雲,就已被硬生生抽調了大半。蜿蜒的長蛇前赴後繼湧來,又前赴後繼被消滅,不留一點痕跡。只有狂風凌厲吹過,空中悽厲恐怖的號叫連綿不絕,昭顯蝗蟲生死臨頭奮力的掙扎。

  大聖在旁瞠目良久,終於反應了過來。

  「這不是神仙法力!」他厲聲叫道:「這是——這是凡人的氣味!」

  「大聖真是靈敏。」林貌贊道:「的確是凡人的味道,也的確是凡人的力量!我早就和大聖說過,是吧?只要堅持下去,不斷努力,凡人也是能感動上天的——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意就是民意——只要上上下下的老百姓一齊起來,就是太行、王屋,又有什麼挖不平的呢?」

  大聖連連皺眉,莫名其妙:「你在胡說些什麼?愚公移山分明是列禦寇的寓言——」

  這話說到一半,大聖也接不下去了。在尋常而言,所謂的「移山」當然只是寓言。可親眼見證了這樣的奇蹟之後,誰又能真對這移山的幻想嗤之以鼻?

  「……凡人真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喃喃自語,仍舊不敢相信。

  林貌聳一聳肩,不再理會拼死掙扎的蝗群,轉頭看向貓貓陛下:

  「陛下應該能夠明白。」

  陛下沉默片刻,終於搖了搖頭。

  「難以置信。」他低聲道:「居然連蝗蟲……都可以輕易討平麼?」

  說實話,無論現代的治水、抗旱技術多麼出色,終究在皇帝陛下理解範圍以內,但唯有這輕鬆寫意的治蝗手腕,卻是實在超乎想像。

  不過仔細想來也是,他偷窺李哲的網課時,曾經看到有飼養蝗蟲製作飼料脫貧的例子。當時還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養育這樣的害蟲。但現在想來,恐怕是在治蝗上已經遊刃有餘、毫不費力,才有裕余考慮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

  貓貓陛下揚起了頭:

  「你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林貌眨了眨眼,下意識覺得有些尷尬。說到底他只是狐假虎威,別說望馬巨佬馬教授之項背了,就連劉師姐早年給的那點基本科普都快忘光了……他想了一想,只能羞澀開口:

  「在下也不清楚,似乎是找到繁殖地後根據演變規律斬草除根吧……這是治蝗所的絕技,要花很大功夫才能學到的。」

  貓貓陛下立刻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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