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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它這一生,也只有在春暖花開的那段日子裡,才享受過躺在草地上的好覺。

  它閉著眼,真像是睡著了。

  越看著它,安蕎心中便越像是壓了座山,沉悶得喘不過氣來。

  她明明可以救它一條性命的,可是她錯過了,蘇德也錯過了。她知道,蘇德夜裡肯定是放心不下馬,所以跟她一樣出來看了看它。可他只是來遲了十幾二十分鐘,就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而她卻是在看到了它在走動後,寬著心去拍了星空。

  誰都以為它會好的,可是它沒有。

  就是這種明明可以,最讓人心裡憋悶。

  然而憋悶又能怎樣,馬還是死了。

  安蕎捏著手心,警醒著自己不要沉浸在這種情緒裡頭。

  這不是她的馬,也不是她的錯。

  想了良久,她挖出了那句,最開始來到壩上,她看見他埋葬馬駒子時告訴過自己的話,再一次說給自己聽。

  他今後還會有別的小馬。

  蘇德抽完了身上所有的煙,才從挖機上下來。

  他一把抱住了陪伴在小馬身邊的女人,力度之大,快要把安蕎融進自己的身體之中。

  安蕎伸手,輕輕回抱住他,小聲安慰道:「沒關係。我們盡力了。對它來說,這也是種解脫吧。」

  蘇德無聲地搖了搖頭,俯身將腦袋埋進她的頸窩。

  身上濃厚的煙味同時裹住了兩人,一圈圈失意將他們包圍起來。

  「我們把它埋了吧。我再給它堆個敖包,就在哈日和小馬駒子邊上。」

  蘇德摟著她更緊。

  沉悶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

  「這不是我的馬。」

  安蕎眼睛一眯。

  她當然知道,如果要講歸屬,這匹馬其實屬於孫力。蘇德只是孫力聘請的馬倌,替他照看著這些馬,也做一做生意。

  可就算是孫力的馬,如今它死了,難道蘇德還不能埋了它嗎。

  一些平時壩上人之間的說笑話,潛入了安蕎的思緒。

  她想起有一回帶著客人去了抬頭溝的茶棚,閒坐著休息的時候,隔壁桌有人在調侃著一個馬主買來的新馬。

  「這馬中看不中用,我給你兩倍的肉價,你賣給我得了。」

  這玩笑話被眾人嘻嘻哈哈地講過去,可「肉價」一詞,在安蕎腦海里生了根。

  馬,分兩個價格。

  健康能用的馬,是按品相賣的,每匹馬品相不同,價格也不同。便宜的品種如蒙古蛋子,一匹馬的價格可能還沒有一具馬鞍來得貴。而貴重的品種有如汗血,一匹馬就是一套房子。

  而那些養殖場出來的肉馬,或是不健康不能用了的馬,則沒有這麼些複雜的區分。統一一個價,按照重量算肉價,裝上車就收走了。

  安蕎早就過了天真的年紀。

  不說什麼死後化作蝴蝶,在現實面前,一匹有馬主的馬,想要在死後留個全屍,或許都是童話故事。

  一匹馬死了,對於馬主來說,是把這具屍體埋進土裡划算,還是趁著尚且新鮮,以肉價出售回個血划算,這筆買賣幾乎都不用動腦子去權衡。

  安蕎只覺,心裡壓著的那座山又沉了些。

  懷抱結結實實,在萬籟俱寂的夜裡,她閉著眼聽著蘇德的心跳。

  一聲聲砰砰,是小馬再也不會出現的生命的象徵。甚至於,在不久的將來,它的身體和心臟也會被分開,賣到不同的地方去。

  如果被賣,就是它在死後也無法逃脫的命運…

  安蕎的眼睛再次睜開。

  「蘇德,我把馬買下來。無論是什麼價格,我把它買下來。我有錢。」

  蘇德抬起了頭,緊簇著眉毛聽她說下去。

  「今天先不埋了,明天我去跟孫力哥說。我把它買下來,我們再一起將它埋進土裡,讓它入土為安。」

  壓著她的山,她終於找到了能夠突破的鬆動。正如她一直以來所做的,遇到問題就解決問題。馬已經死了,她能做的,就是讓當下的情況最能被所有人接受。

  馬死了,這是孫力的損失。她可以以活馬的價錢買下馬,既彌補了孫力的損失,也不會讓孫力責怪蘇德沒有照看好他的馬。

  當然,馬死了,甚至還會被賣去當肉,這對於蘇德來說也是打擊。買下馬,也好讓他以自己的方式送馬兒最後一程。

  她有錢,而這恰好是有錢就能做到的事。

  這是她在短時間內,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措施。

  可這話聽在了蘇德的耳中,卻讓他的眉心越皺越深。

  她看著他,良久,蘇德的沉默,讓她感受到了他對於這個提議的抗拒。

  也是,她都忘了,在蘇德那層野性的表面之下,有一顆多麼彆扭的心。

  當初還沒走到一起的時候,每一步就都得靠她推著。

  她總是選擇性地忽略他的那些特質,可真到了這樣的時刻,這種不符合他價值觀的提議,只會讓他更加彆扭。

  她敏銳地覺察到,剛想改口,身上那溫度便驟然消失了。

  他鬆開了她,轉身大步子走去,翻過欄杆,跳出了馬圈。

  「蘇德!」

  安蕎追上去,只是她的雨靴太滑,一腳沒踩穩欄杆,別了一下,才從欄杆上翻了出來。

  蘇德沒有回頭,跨坐上了摩托車。

  「敖日格勒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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