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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鴻是在給蕭望舒一個機會,也是在給他那荒誕的念想一個機會。
蕭望舒並未遲疑,叩首一拜,語氣平緩——
「女兒不孝,辜負了父王一番栽培。
「掌權者枷鎖重重,連後院也要用來平衡各方。女兒懶於應付這些,不會是一個合格的掌權人。」
月氏商戶,僅用於自保,僅用於讓她握緊這個國家的命脈,安然隨性地活過此生。
至於更進一步,她並無此意。
從前沒有,有了陳褚之後更不會有。
且扶光重情,又是男兒之身,自身能力也不差。扶他上位阻力小,比她親自上位要合適得多。
「那為父再問你一遍,你覺得為父立誰為世子更好?」
蕭望舒合上眼眸,嘆了口氣,反問蕭鴻:「父王,你早已定好了扶光,不是嗎?」
聽蕭鴻不說話,蕭望舒娓娓講述:「拓跋部落現在雖與我們親近,但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等義父老去,等一任任新首領上位,如果魏國掌權人流著拓跋部落的血,他們會不會藉此大做文章還不好說。
「至於三哥,章家對他干預過多。若他繼承父王大業,章家必會成為下一個權臣世家。」
蕭鴻聽完沒說什麼,只托起她的胳膊,道:「起來吧,陰雨天地上涼。」
「謝父王。」蕭望舒起身。
隨後,只聽蕭鴻開口:「扶光和顧永嘉的婚事不是你們母妃安排的,是我安排的,你們母妃原先相中的是房氏小姐。」
房氏家族已經足夠勢大,扶光若要繼承蕭家大業,絕不可再扶房府,必須扶另一個家族起來,抗衡房氏。
否則房氏壯大,外戚干政,遲早亂了扶光的權。
蕭望舒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並不反對,而是低聲勸道:「女兒明白,但若扶光立儲,他兩個側妃之位,還是需要有一個房氏女坐上去……」
房府不可繼續往上捧,但也不可讓他們摔得太重。
蕭鴻點了點頭,再抬頭看她一眼,目光中甚是惋惜,卻又似乎藏著絲絲縷縷的欣慰。
很是複雜。
「掌權未必是條人人都想走的路,其實為父起初從未想過要奪魏氏大權。為父只是想報效家國,盡忠盡職,成為名垂青史的一代良將。」
其實他從未想過那九層台階上的位置。
但是,自他初入京師便被削權開始、自他看到皇帝僅因幾個酸腐老臣的幾句揣測就繳他帥印開始,他就深覺,魏氏出的皇帝不過如此。
這個王朝走到頭了。
「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蕭望舒接上他的話,只道——
「我們只活今日,父王,黨同伐異也好,屠戮忠良也罷,都是我們身後罵名。今日的舊朝忠臣,未嘗不是明日新朝史書上的逆賊。」
蕭望舒一番話,冰冷殘酷。
在她身後,蕭鴻仿佛已經看到了饕餮巨獸,緩緩露出真容。
蕭鴻看了她一會兒,輕笑一聲,連笑聲都似乎有些沉重。
「其實我並不急於讓皇帝禪位,皇帝還小,還好掌控。我本以為只要我一日不坐上皇位,蕭家就不至於內鬥,齊心協力對外該有多好。
「終究是我妄想了。
「下去吧,望舒,我想歇會兒,等定北有消息你再來喊我。」
蕭望舒斂下眸中思緒,彎腰應下:「是。」
——
書房外,陳褚站得筆直,撐著傘一動不動,像塊望妻石一樣等著蕭望舒出來。
書房門剛有一點動靜,他就立刻支棱起腦袋,雙眼亮晶晶地朝門口看過去。
蕭望舒剛出門就對上他這狗狗看主人般的眼神,疲憊雜亂的思緒也總算清明下去,心中獲得了片刻安寧。
「阿月。」陳褚上前扶她,將油紙傘移到她頭頂,問她,「岳父情況如何,好些了嗎?」
蕭望舒「嗯」了一聲,回他,「已經好些了。」
陳褚又問:「那我們現在還是去三舅兄院外守著嗎?」
蕭望舒想了想,回答:「我要去母親那裡一趟,你先將我送去母親那裡,再去三哥那裡替我守著,三哥那邊有什麼事馬上來喊我,好嗎?」
「好。」
陳褚每次面對蕭望舒的請求,腦子還沒來得及多想想,答應的話就脫口而出。
兩人撐著傘到了房沁兒的院子,陳褚才轉身離開。
——
廳內,見蕭望舒進來,正在走神的房沁兒回過神,吩咐下人去給蕭望舒端她喜歡的茶點。
蕭望舒在蕭扶光身邊坐下,面色如常,朝他說:「二哥好像還跪在三哥房裡沒有動,阿弟,你過去瞧瞧他吧。最好是能勸他出來,不要影響三哥解毒。」
蕭扶光心裡亂得很,也沒有多想,應下之後就起身離開了。
這時,蕭望舒再看向房沁兒,「母親,我們去內室聊一聊好嗎?」
房沁兒看向她,半晌後,起身道:「隨我來吧。」
丫鬟嬤嬤自覺退避,將屋內給她們母女二人騰出來。
房沁兒坐到榻上,聲音還是儘量如往常般柔和,開口讓蕭望舒坐。
蕭望舒隨意找了位置坐下後,斟酌著開口:「母親,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經過你的耳朵。我能知道這次是你的疏忽、還是你的放任、亦或是你的……主導嗎?」
房沁兒臉上的笑容有些破碎,只問:「望舒,你覺得我會害你和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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