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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殷發出一聲崩潰的嗚咽,雙手掩面, 一言不發。許久終于振作, 裹著毯子站起來,穿過滿地亂七八糟的空酒瓶子去尋丁靈。
丁靈坐在書房短案前, 案上一隻小小的泥爐, 爐上一隻平平的鐵盤子,盤中各式香料混著鐵鉗開了口的板栗——她在炒栗子。丁靈聽見腳步抬頭,見男人裹得粽子一樣走過來, 便冷笑,「老祖宗終於醒了?」
阮殷灰頭土臉,默默走近, 雙膝一沉往她足邊坐下,半邊身體沉倒,頭顱搭在她膝頭, 「你別生氣。」
丁靈不答, 握著長箸扒著板栗。
阮殷道, 「昨天回來, 我心緒不好便忍不住吃了酒……就又丟臉……」他抬著手攥著丁靈衣襟,毯子tຊ滑下來,白皙消瘦的肩臂完全暴露在四月夜色中。
丁靈看一眼, 手裡扒著栗子,居然還能抽空把毯子給他拉回去。
阮殷道, 「……你別生氣。」
丁靈聽得心浮氣躁,煩躁不堪, 將箸一擲,板栗香甜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阮殷在她膝前慢慢仰起臉,「丁靈?」
「丟臉?你丟什麼臉?」
阮殷一滯。
丁靈目光不受控制地停在男人露著的蒼白細瘦的肩窩,用力移開,「去穿衣裳。」
阮殷不敢違抗,默默出去,不一時走回來,衣裳已經穿好了,鞋襪什麼的卻完全沒有,頭也散著——消瘦的男人籠著件白色的闊大的中單,孤魂野鬼一樣。
丁靈已經熄了泥爐風門,屋子裡板栗的甜香濃得逼人。阮殷走近,仍如先時一般坐在她足邊,張臂向她撲過去。丁靈推他,被他仍舊攀上來,兩三個來回過去,丁靈放棄,任由男人蛇一樣糾纏著自己。
丁靈無語,點著他腦門道,「祖宗,你不是要臉面嗎?」
「以前沒法子……」阮殷半日擠出一句,「以後……要不要都使得。」
丁靈被他逗樂,忍不住笑出聲,「你真是——」她總覺自己被他勾得不成個人樣,便用指尖捋著男人仍舊濕潤的發,「祖宗,你在宮裡是不是學過——」
「什麼?」
「怎麼勾人的術法。」
阮殷一抖,瞬間面色雪白,仰起臉,驚魂不定盯住她,「你在外頭聽人說了什麼?」不等她回答便搶在頭裡道,「我不是那種人……我入宮時年紀已經很大……只做過一些粗活……後來北穆王命我去淨軍,我不是那樣的人。我是——」他極艱難地說完,「我是從軍中殺出來的。」
丁靈原是一句極戲謔的話,想不到引來他這麼大反應。懊悔道,「我不是那個意——」
「我真的不是。」阮殷聲辯,「除了你……從來沒有人說我好看,也從沒有人說我——」他忍住強烈的羞愧,艱難地說完,「說我勾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丁靈道,「我只是覺得,我這麼喜歡你說不定有些旁的緣由……我是亂說的,阮殷,我沒有那個意思。」
「你不能冤枉我。」阮殷喋喋不休為睡在己辯解,「我不是。我沒有伺候過旁人,我不是——」
剩的話盡數被她掩在掌心。丁靈道,「我錯了,祖宗,你別說了。」
阮殷眨一下眼,慢慢扯下她的手,「我還有一句,不能不說。」他停一停,極認真道,「但是我會學的——我在學著伺候人,丁靈,我以後伺候你。」
丁靈聽著,只覺腦瓜子都嗡地一聲響,雙手張開掩住男人面容,便順勢撲在男人肩上,「祖宗,沒有你我要怎麼活?」
阮殷愣住。
「阮殷。」丁靈叫著他,「記著我不能沒有你,你要好好活著,伺候我一輩子。」
阮殷手足無措地抻著一雙手,半日才敢小心翼翼碰觸她的身體,「一輩子?」
「嗯。」丁靈點頭,「你要伺候我一輩子。」她等了一會沒等來男人回應,退開一些扳住他的頭,不管不顧親吻他,質問他,「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還想著別人?」
阮殷被她親吻便暈頭轉向,稀里糊塗軟倒下去。總算記得不能摔著她,自己墊在下頭。好半日二人停下,丁靈掐著他命令,「你說話。」
「姑娘不如把下輩子一同給我。」阮殷望著她,認認真真道,「下輩子我必定好好地……像個人樣地……去尋你。」
「狐狸精——老狐狸精——」丁靈大叫,又撲上去。二人滾在一處,不知今夕何夕。
等二人終於分開,天光都要大亮。阮殷推她,「姑娘又夜不歸宿,不怕回家挨罵嗎?」
「不怕。」丁靈縮在他懷裡,閉著眼睛道,「回去也是添堵,再多逼迫我就不回去了。」
阮殷沉默,「是不是為了議親的事?」
丁靈「嗯」一聲,「祖宗,你總要替我想法子——宋春山要逼死我。」
阮殷攏著她的手臂微微收緊,「他——逼你?」
「他同我說已經求了趙相保媒,說不得陛下也知道了,我阿爺阿奶……見事不明白,巴不得我同他一處,祖宗——你不能見死不救。」丁靈抱怨半日,抬頭見阮殷居然在笑,她一時氣滯,「你笑什麼?」
阮殷抿一下唇,笑意卻無法忍耐,又笑起來。
丁靈疑惑,「有什麼好笑?」便坐起來,「宋春山糾纏我竟叫你高興成這樣?」
阮殷埋著頭笑半日,總算在她發作前平復,仰著臉道,「丁靈,你真的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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