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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靈正吃粥,「怎麼會?」
「姑娘不覺得,奴婢下人難過。」青蔥給她布菜,「外頭伺候的那些,一個個倒好像宮裡出來似的——看奴婢們這也不對,那也不對。」
說對了,就是宮裡出來的,而且是內宮監出來的。丁靈不跟可憐的青蔥說實話,「我同他們說,讓他們莫拘束你。」
「還是姑娘好。」青蔥笑起來,又問,「姑娘昨夜是不是做夢啦?」
丁靈警惕道,「怎麼?」
「奴婢夜裡給暖閣續熱茶,聽見姑娘在內說話……」青蔥道,「恐怕嚇著姑娘,奴婢沒敢進。」
是有人噩夢,卻不是她——那位老祖宗不知夢到什麼,抖得寒蟬也似,丁靈驚醒,貼在男人耳邊絮絮地說半日話才又勉強睡過去。
丁靈咽下口中食物,「打今兒起暖閣夜間不續茶,你睡你的。」用完飯換身鴉青色圓領袍,束髮,扮作個小子模樣,打馬往天工閣去。
老板早已經收拾妥當,丁靈懸在指尖打量,越看越覺愛不釋手。老板看著她,「佩劍是肅殺之物,從來沒見人懸掛此等配飾的……倒像個狐狸。」
「就是狐狸。」丁靈收進褡褳里,笑道,「因為人像狐狸,故爾配個狐狸。」
老板霧煞煞道,「人……像狐狸?」
丁靈從天工坊走出來,恐怕自家親奶和親哥惦記,便回自家府上。丁老夫人拉著心肝肉地叫,問她在那邊住得如何。丁靈當然什麼都說好,又道,「就是規矩太大。」
丁老夫人哄著她,「等熬出來你這身份就不一般,前頭的事誰也不會提,有南安王府,必定說個好人家。」
丁靈岔開話,「阿奶不住寺里了?」
「老祖宗都大安了,我還住什麼住?」丁老夫人滿懷遺憾道,「我其實不想回……你們不懂,寺里當真清淨,又自在。」
丁靈暗道果然是人都想圖個自在,「阿兄不在家?」
「北城現如今可忙碌。」丁老夫人道,「龍禁衛捉了害群之馬,比前頭整肅百倍,如今的提督曹緒是老祖宗門下,跟在後頭叫乾爹的——我看龍禁衛的差使不比以前,要出息了。」
丁靈心中一動,龍禁衛經過歲山一役,已經成為阮殷囊中之物。內外御城總共三支駐軍——東廠,淨軍,龍禁衛。如今肉眼可見都是阮殷門下。
如果願意,說不得皇座都能翻過來。所以阮殷究竟是如何鋃鐺入獄,還為了一個離譜的緣由——以閹人之身玷辱首輔夫人?趙硯那位夫人她見過,只怕跟阮殷親娘得是一輩。阮殷除非瘋了,否則如何跟她攪在一處?
丁靈百思不得其解,陪丁老夫人用過午飯,丁老夫人備了個食盒塞給她,依依不捨放她回去。丁靈從府門出來,門上家丁跑過來打千兒,「姑娘有個姓宋的南并州舊識?」
姓宋——只有宋聞棠。丁靈問,「怎麼了?」
「來遞過兩回帖子。」家丁道,「同他說姑娘不在家,問他什麼事,不肯說。」
「帖子呢?」
「聽說姑娘不在家,帶走了,就沒留。」
丁靈恐怕宋聞棠遇到難處,回去時特意往南條胡同繞著路走。胡同極狹窄,丁靈下馬牽著入內。沿路打聽,總算問到地方——在胡同後巷院落賃了一間屋。極狹小,門口窄得只能容一個人轉身,馬匹都進不去。
丁靈便萌出退意,打算先回去,改日步行過來。這邊剛要走,身後房門「吱呀」一聲從內打開。宋聞棠單手端著一盆水走出來,看見她大喜過望,「丁靈?」
丁靈含笑站住。宋聞棠也瘦了一些,仍是那樣,穿一身洗得發白的書生袍,乾淨,樸素,因為生得俊俏氣度不凡,便這等衣裝看著也覺並非池中物。丁靈指著食盒,「節下家裡做的點心,給你送些嘗嘗。」
「你進來坐……」宋聞棠放下盆,扎煞著手轉一圈,「這地方太侷促,連坐處都沒有……我們出去說話。」轉過身掩上門,「我們去外頭。」
巷子窄得連並肩走都不能夠。二人一前一後出來,到御河邊上立定,丁靈察覺宋聞棠倉促出來,只穿著家常薄襖,大雪天大衣裳都沒有,指尖凍得通紅。便把食盒給他,「你穿得太少,趕緊回去,我改日再過來尋你說話。」
宋聞棠不肯接,「我不冷。你難得來一回……你別嫌棄這裡地方簡陋,還是有好去處——前頭湯餅鋪子滋味不錯,許多人特意找來吃,我們一處去吃,好不好?」
丁靈略微躊躇,便答允,「那你回去穿件衣裳。」見他仍不動,便把食盒塞給他,「我在這等你。」
宋聞棠展顏微笑,「你等我。」伸手去接。
丁靈正要說話,忽一時皺眉,用力握住他細瘦的手腕,「你手怎麼了?」
他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因為長年握筆,有薄薄的繭。但是沒有指甲,拔了甲的傷癒合不久,指尖通紅,像被人剝了殼的蚌。她先時看見,還以為是凍得發紅。
難怪方才滿盆水,單手端著——這隻手應當還受不得力。
丁靈心臟緊縮,聲音都變了調子,「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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