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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靈恐他傷口崩裂,只能鬆手,「怎麼了?」
男人大睜雙目,眼睫被冷汗浸透,濕得發沉,他沉重地眨一下眼,「你們出去。」
「你受傷了。」
「我沒事。」男人搖一下頭,「你們都出去。」
「不行。」丁靈斷然拒絕,「你受傷了,會死的。」便不猶豫,仍去褪他衣裳。
男人驚慌失措,揮手阻止,厲聲道,「不許碰我——出去!」
丁靈被他掀得一個趔趄,退一步站穩,同他講道理,「你總要給大夫看看傷處。」
男人用力過巨疼得眼前發黑,耳畔嗡嗡作響,只知咬牙堅持,「不要碰我……出去……都出去。」
丁靈眼看著他伏在枕上顛三倒四地說話,慢慢昏沉,安靜下來。便走過去,握著衣襟往下褪,衣料握在掌中發沉,濕漉漉的,不知是江上的寒氣還是男人的冷汗。
丁靈屏住呼吸褪到腰際,男人單薄的脊背暴露在深秋寒意之中,他很瘦,線條卻是流暢得好看,因為長年不見日光,皮膚白得出奇,一動不動伏在深色的枕褥之間。
丁靈看著眼前的男人,就像很多年前立在千級石階下仰望那個古老神殿裡高懸的受困於天罰的神祇。
她想拯救他,卻只能困守原地。
第24章 一箭三鉤
男人腰上有白布包裹的一段, 因為傷口崩裂,白布早已被鮮血浸透,先時乾涸的血痂混著新鮮的血液連同皮肉連在一處,稍一用力必是皮肉撕扯, 必是入骨的疼。丁靈慌張起來, 「大夫。」
老大夫已經走過來,低頭看一時, 「要重新處置傷處, 你按住他。」把乾淨的白布浸在滾熱的藥汁里,端著銅盆走回來。
丁靈仍然站著。
「愣什麼?」
丁靈硬著頭皮上前,側身坐下, 雙手搭住男人兩肩。他出了許多汗,白皙的皮膚在燈下汗漬宛然,觸手濕滑, 卻仍然燙得很。男人昏沉中指尖蜷曲,不時驚怔。
老大夫把布巾按在男人傷處。男人抖一下,手足掙動。丁靈加一分力按住, 低聲寬慰, 「別害怕, 沒事。」
等藥汁慢慢洇透血痂, 老大夫用銀剪剪斷裹傷布,拈起來一點一點剝離。男人「啊」一聲大叫,張開眼, 他在昏迷中被劇烈的疼痛強行喚醒,烏黑的眸子云遮霧罩, 分明睜著眼,卻仿佛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丁靈感覺掌下男人的身體抻得像滿弓一樣緊, 緊張道,「沒事……別怕。」
男人聽若不聞,只是難耐地掙動,漸漸氣力不繼,眼皮墜下,又沉重地闔上。
掌下的身體止不住地發抖,他明明一直在發燒,此時卻居然有些寒涼。丁靈忍不住去拿被子給他禦寒,老大夫看一眼便道,「別亂動。」他口里說話,手上不停,血淋淋的裹傷布擲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傷處便露出來。
老大夫低著頭審視一時,「是箭傷,一箭三鉤,歹毒得很,刺進去已是歹毒,要治傷便要拔箭,更是百倍歹毒——三個鉤子帶著皮肉,不死都要脫層皮。先止住血再好生將養,這個傷大意不得,若動了筋脈,難免落個殘疾。」
丁靈立刻記起雷公鎮那枚冷箭——刺客居然一直跟著他到南趙,「求大夫救命。」
老大夫不答,用藥水洗過傷處上藥,用白布仔細裹好,系一個結。他動作極嫻熟,很快弄完。丁靈抬頭,「好了嗎?」
「沒有。」老大夫搖頭,「他身上不止一處箭傷。」
丁靈大吃一驚。
老大夫指一指男人褪到腰際的衣料,「應在腿上,都脫下來。」
「全部?」
老大夫點頭,「姑娘若是不便,暫避吧。」
丁靈如夢初醒站起來,稍一動作便覺腕上一緊,被昏沉的人死死扣住。男人用力攥著她,像攥著救命稻草。丁靈只這麼看他一眼,立刻感覺雙腿跟灌了鉛一樣,挪動不了半步。
老大夫催促,tຊ「姑娘暫避。」
丁靈便去掰男人手指,這麼一動男人便驚醒了,恍惚地望住她。丁靈低頭,艱難道,「你身上有傷,我一會再來。」
男人困惑地皺眉,視線跟著丁靈移動,頭顱轉動間終於發現自己被剝了衣裳,「什麼人……出去。」
丁靈解釋,「是大夫,給你裹傷。」
「不用。」男人斷然否決,「都出去。」便掙扎著要坐起來。丁靈眼見著好不容易裹好的傷處再鬧一回必定崩裂,伸手按住,「別動。」
男人被她壓制,「丁靈?」
丁靈情不自禁伸手觸碰男人汗濕的前額,「你身上有傷,傷處得處置呀。」
男人被她一碰便閉一閉眼,總算還記得堅持,「不用。」
「我出去一下,讓大夫給你弄。」丁靈站起來。
男人問,「你去哪裡?」
「我就在外頭。」丁靈道,「我很快就回來。」
男人搖頭,「我自己來,都出去。」
「總要讓大夫給你裹傷。」
男人仍然搖頭。丁靈眼見著說不通,心一橫向大夫道,「你快著些。」便用力握住男人雙手,「別動,讓大夫給你裹傷。」
男人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丁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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