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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奚香主悶嘶一聲,身子軟下去。他的眼眸須臾間渾濁無比,如朱可鎮馴養的偶人一般無二。
當然這不會是朱可鎮向自己弟兄下手。
是許小樓。
剛才甩袖箭的人只怕也是他,他這般行徑,分明就是想拖住旁人,獨引滿月過去。
司慎言心念焦躁,朗聲道:「這些弟兄中了邪術,打穴管用。」
他手下十八名暗侍個頂個是高手,剛才不得指令,頗有些投鼠忌器,這會兒尊主一聲令下,雖然對方人數壓制,卻也沒露敗相。
凜月下,風在動,影子在動,沒人呼喝,只有兵器交疊的金石擦錯聲。
野草也被勁力疾風撥弄著,吟誦出錯雜的荒冷。
突然一聲清亮鳥鳴,一隻毛色深棕的紅嘴雀鳥,在空中打了個旋。
一名暗侍貼近司慎言:「尊主,它尋到公子的去向了,但氣息太淡了,您快跟上去。」
司慎言喜出望外,向紫元道:「二堂的兄弟們都中蠱了,能制住就制住,實在不行……給他們個痛快。」
紫元一愣,隨即沉聲道:「是!」
再說紀滿月,他從窗子飛身躍出去,入眼就是遠處高樹的暗影里,有人用兵刃反射著月光晃了他的眼睛,那人見他看見自己,扭頭就跑。
這意思再明確不過。
那人輕功不弱,對地域也熟悉,兜轉繞路。好幾次眼看要被滿月追上,他又都巧妙地晃過,拉開距離。
直到出鎮三十餘里,那人腳步慢了下來,閃身步入前方一片林海,不見蹤影。
滿月更加警覺起來,展目見那是一片四季桂林海,一眼看不到邊。
此時將至初秋花季,淡黃泛白的小花放而含羞,暗香陣陣。
滿月在林邊駐足,匆忙間貫月沒帶著。只有那串時不離手的硃砂供菩提還拎在手上。再往腰裡摸,只有幾顆金彈丸和一小撮金針。
但他一點也不後悔。
滿月絕非是個衝動之人,他只是太需要一個答案了。
「許掌門,」紀滿月悠然緩聲,「南澤府衙一別數月,今次為何引紀某前來,又不現身相見?」
話音落,一人輕聲笑著,從樹影里晃出來,摺扇輕晃,步履逍遙:「碧梧初出,桂花才吐(※),許某請公子月下弄香罷了。」
作者有話說:
※嚴蕊《鵲橋仙 碧梧初出》
第66章 和他有仇
老早, 紀滿月就覺得許小樓對他的態度很詭異。
此時聽對方說了這麼句風花雪月惹風流的話,滿月臉上掛著冷笑波瀾不驚,心裡罵道:放他/娘/的狗臭屁。
又一次印證了, 打心眼兒里喜歡, 流氓話是浪漫, 要是不喜歡, 風雅詩篇也是耍流氓。
「許掌門貴人事忙,把在下引來應該不是賞花品香這麼簡單吧, 《惡無刑咒》在手,還幫朝廷做事,為什麼?名利你都有了。你恨司慎言嗎?」
紀滿月直接。
許小樓不知他從哪裡東拼西湊來的線索, 但所說的事情,全中事實。
「嗯……就知道朱可鎮困不住你們, 」他搖著扇子,揚手捻下一小枝桂花, 掠過鼻尖,又隨意的簪在衣襟上, 異常撩騷,「至於司閣主嘛……恨……我確實是恨他的。」
「為何恨?」紀滿月問。
遊戲設定沒有這二人糾葛的背書, 所以這些彎彎繞的愛恨情仇, 只能問當事人。
另一個當事人不知情。
眼前這個, 也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好好說話的模樣。
果不其然。
「不提司慎言,花前月下,容在下許公子一人以偏愛吧。」
紀滿月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汗毛波浪一樣, 從脖子根一路炸到後背上, 儼然要變身刺蝟, 他換話題:「許掌門袖箭淬毒,刺殺戎國候,又是為何?」
許小樓哈哈輕笑兩聲:「紀公子,有誰的哪隻眼睛看見這事兒是許某做的了嗎?」
滿月一愣,確實……
雖然暗器一樣,可沒人能證明暗器是許小樓打出去的。
只不過這個態度和語氣,又是明顯的睜眼不認帳。
許小樓見他皺眉,神色已經顯出不耐煩,好像更來勁兒了:「不過……張堂主所中之毒是什麼,許某有方可解,公子答應許某一個條件,我便把那毒方連同解藥拱手奉上。」
紀滿月審視似的看許小樓——張日堯已經用不到了呀。
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他都不知道?
杜澤成和他不是一條線上的,至少不是嫡系。
滿月沒點破,繼續道:「空口無憑,紀某如何相信?」
許小樓笑道:「有來有往就是好買賣。大堂主不死不活躺久了,就算再救回來人也廢了,不如這樣,我把方子都給你,你幫我衝破內功修為的瓶頸。」
這事兒之前許小樓就提過,滿月沒說話。
許小樓繼續道:「實不相瞞,許某修習《惡無刑咒》里的心法,需要有個內功陰柔的高手,服下丹藥,以內力柔和藥性,再將藥衝進我的穴脈。」
「為了防止紀某反水暗算,許掌門會將同生共死藏在丹藥里,順便將我變成言聽計從的偶人對嗎?」
滿月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他一半是詐他的。
許小樓極短的一愣。
滿月猜對了。
奸計被挑破,許掌門毫不臉紅,爽朗地坦白道:「只是讓你在某些時候聽話而已,不會變成神劍峰上那幫傻子那樣,我可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