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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年只是笑,不多置喙。

  好半天才又找補一句:「只不過這事兒暫且不要聲張,我倒要看看他們把個假貨塞在我身邊,動得什麼心機。」

  這把年紀說是敘舊,其實也就是各懷心思做彼此的酒伴兒。如今職責差得遠,公事不便多言;私事,憶往昔覺得矯情,多年不見論近況一時又不知從何開頭。

  二人就這麼相顧無言,喝了半壺酒,豐年突然問道:「我看你一見卿如,就總是打量,之前見過?」

  金瑞倒酒的手一頓,酒花自杯邊濺出來,他喉嚨空咽了下,才繼續把酒倒滿,一口乾了:「只是見他像一位故人……但……希望他不是。」

  豐年不再追問。

  二人是自幼的交情,軍中吃過苦,戰場上同搏命,深知彼此脾性。金瑞不願多說,總有他的道理。

  再說紀滿月,說他不顧身體多少是有些冤枉的,他只是總下意識的覺得身子不是自己的。難受歸難受,忍忍也就過去了。

  結果剛問張日堯的傷,就被孟飄忱一句話噎得要死——你再不好好休息,就沒命救張曉了。

  殺傷力極大,不僅對紀滿月,還對司慎言。

  簡直一巴掌打倆。

  於是,公事一散,司閣主立刻成了孟姑娘的馬前卒,忙前跑後地幫姑娘生火、醒藥、刷藥瓮。

  終於,孟飄忱一碗湯藥灌給滿月,大功告成。然後姑娘大人攆小孩兒似的對滿月道:「睡覺去。」

  紀滿月無可奈何的遵醫囑,蔫溜溜兒地吹熄了燈。

  司慎言反思:我在他面前怎麼就沒這威嚴呢?

  遠離開滿月臥房,司慎言忍不住問道:「孟姑娘,他的傷……」

  月色把孟飄忱一雙眼睛襯得靈透。饒是司閣主定力過人,被她不轉眼珠的打量片刻,也覺得好像被看透了,少有的不自在起來。

  「我之前就說過,紀公子的內傷只能好好養著,但他總是心事重,他……不像是貪戀仕途的人啊……」孟飄忱想不通,又看司慎言,「若不是為名利,便是為感情,江湖上關於二位的傳言,是真的?」

  這姑娘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甚至帶著種出塵的不諳世事,司慎言被她的問題噎住,片刻才慘澹笑笑,道:「我也希望是真的。」

  孟飄忱看著他少有的慫樣,嘆息道:「我對他確實有誇大嚇唬,但算不上危言聳聽,災患平息,你們就快離開這乾熱的地方吧。」

  司慎言臉色更難看了:我恨不能即刻就走……

  孟飄忱從懷裡摸出個匣子,裡面的粉末暗香浮散,讓人聞了心靜:「若想讓一個人好好睡覺休息,除了一棒子敲暈,就只能讓他少費心思,」說著,她把小匣遞給司慎言,「我不知道你倆怎麼了,但是……天下事大多越是在乎結果,越是難得善果,倒不如但行無愧,莫問前路。」

  這話在司慎言心底盪起一片波瀾。

  「姑娘……」他小心地問道,「方才姑娘提到的奇書是《惡無刑咒》?裡面有方可醫滿月的傷?」

  孟飄忱癟著嘴,皺著眉:「莫肅然說的?」

  司慎言點頭。

  孟飄忱哼了個鼻音,雖然沒明說,但臉上寫得分明是「庸醫誤人」四個大字:「司閣主知道當年孟朝用書里的方法救妻是什麼結局嗎?」

  不是一起隱退了嗎?

  姑娘臉上漾出淒涼:「傳說,總是在最美妙的時刻戛然。」

  說完,扭頭找她的老師侄去了。

  渺茫的希望也散碎了。

  司閣主心思不整地轉還回滿月臥房門口,做賊一樣的側耳聽,滿月對他態度的細微變化,把他曾經的豪言壯語都嚇得半死不活。

  他站在門口調整心態,門裡滿月突然開腔了:「怎麼不進來?」

  司慎言驚而暗笑自己,心思亂得氣息都散了,沒出息。

  他輕咳兩聲,也不知是清嗓子,還是壯膽。

  推門而入,就見滿月半倚在床頭,長發傾瀉在床上,被稀稀落落漫步到床上的月光襯著,難得顯得慵懶。

  但許是孟飄忱的湯藥不及莫肅然的「睡前一粒」靈驗,又或者是紀滿月的心思比當初更亂了,司慎言見他那雙眼睛,晶亮得凜出清澈。

  顯然還精神著呢。

  相顧片刻無言。

  「睡不著嗎?」

  司慎言回身關門,將藥香鋪進香爐里,燃起來。

  一股讓人聞著就鬆懈的暖香悄悄在屋裡騰起來。

  滿月非常給面子的打了個哈欠:「想睡,但閉上眼睛腦子就亂糟糟的,」他掐了掐眉心,看司慎言在屋裡站得拘謹,歪頭看他,「尊主坐啊。」

  司慎言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頭疼?」

  滿月道:「只是有點沉。」

  然後……又沒人說話了。

  自那個吻之後,二人沒有什麼獨處的時間,這會兒終於沒外人、無雜事。但司慎言不經意間的小心與克制,突然刺得滿月渾身不自在——尊主何曾這樣過。

  感情之間所謂的遊刃有餘,說到底,只是因為不夠在乎。一旦在乎了,就開始算計未來,擔憂焦心、患得患失就都隨之來了。

  「那個……」司慎言乾咳一聲,「孟姑娘說你要好好睡覺,讓我拿了……嗯……不知道叫什麼香來。」

  「哦,挺好聞的,」滿月隨意的撫弄著菩提珠,「屋裡太暗了吧,尊主點盞燈,桌上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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