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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不人鬼不鬼,好像詐屍死人臉的金公公,只怕功夫不簡單。

  豐年做了介紹,金瑞就笑著向二人點頭,拂塵輕掃,擔在左手臂彎。這時滿月才看見,他左邊寬大的衣袖裡露出的指尖,呈現出木頭的枯敗顏色,細看覆著袖管的手臂,也纖細得不像人樣。

  他缺了一條手臂……

  殘鄙之人是不能在御前當差的。但這位,不僅當職,且職位極高。

  紀滿月和司慎言上前見禮,又恭賀了豐年。

  豐年笑呵呵的讓二人落座。

  從一進門,紀滿月就覺得金瑞公公總是不經意間往他的臉上打量。

  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下暗自醒了個神兒。

  寒暄已畢,豐年道:「這幾天的事兒,老朽聽說了。祁王殿下與咱們只是誤會,將明、杜二位將軍也請出來,咱們先看看郝大人這是怎麼了。」

  接著,豐年向孟飄忱道:「有勞姑娘。」

  孟飄忱不知到底有何背景,或許是醫術高明到哪裡都吃香,豐年對她說話都比平時又多添了三分和氣。

  孟飄忱福了福,從懷裡摸出一大把銀針,對眾人道:「這位大人雖然還在喘氣,但其實已經死了,讓這副行屍走肉做虛假存活之相沒意思,我現在把罪魁禍首逼出來,給諸位看看吧。」

  江湖上,多有奇術。

  單說岐黃之術,紀滿月是個半吊子,司慎言等人連半吊子都不如,詭譎的巫醫邪術眾人更是通都不通。便只是看孟飄忱作為。

  孟飄忱有條不紊,一把銀針又快又准地悉數扎在郝景溫身上。接著,運起內息,掌心嚴絲合縫重壓在他印堂上。

  片刻,就見郝景溫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鼻腔里突然湧出濃稠的鮮血,很快淌下面頰兩側,把擔架床也染紅了。

  厲憐年紀小,不跑江湖沒見過這些。想看又有點害怕,忍不住往紀滿月身後挪了一步。

  他身子剛晃動,突然有個什麼東西從郝景溫的鼻腔里彈丸一樣彈射而出,黏膩的一團,直向厲憐臉上飛去。

  這東西不知有沒有毒,滿月不敢冒然招惹,拎著厲憐後領把人拉開。須臾間,那坨滿是血污的東西擦著厲憐的臉頰飛過去,帶過好大一股酸腐氣味。

  它轉眼落地,片刻不停留,一拱一拱的往堂外爬出去。

  居然是個活物!

  再看郝景溫,又抽兩抽,直挺挺的不動了,金瑞上前一探,郝大人鼻息全無,死得不能再死了。

  「跟上它!」孟飄忱低聲道。

  孟姑娘一馬當先,後面呼啦超打狼一樣跟著豐年、金瑞、紀滿月……

  繁花府里還能喘氣兒的大人物,悉數出動。所到之處,巡戍兵士通通驚駭,不知道這一夥子高官要做什麼去。

  那落地即走的東西起初只是蠕動,這會兒好像筋骨活動開了,一跳一跳的往前蹦,身上的血污越發摔打幹淨了。

  月色下再去看,它好像是一隻棕褐色、黏膩膩的蟲子,有點像是水蛭。剛才它突然飛來的時候,身子只有小孩兒玩的大彈珠一般大小,這會兒身體展開,便足有紫薯的個頭兒了。

  這麼一灘玩意,從郝景溫鼻子裡出來,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鼻孔通氣兒。

  那東西啪嗒啪嗒、一蹦一跳,腳程飛快,居然還認路一樣,眼看轉入小路,前去的方向是內牢。

  內牢建在府衙最西側,是關押尚未判決的囚犯的。囚室呈半戶外的狀態,三面牆壁和一道木柵欄門四相圍住,半嵌入地下,上面封個頂子遮雨。

  故意把朝向建得不好,是以冬冷夏熱,非常熬人。

  血鼻涕蟲輕車熟路,好不歡快的認準一間囚室,一躍而入。

  值守的衙役長這麼大,沒見過活的侯爺和大太監,早就矗立在側。孟飄忱一個眼神,他立馬跑過來,把牢門打開。

  半地下的小牢房,頓時蓬蓽生輝,也迎來了牢生至今最光彩的時刻。

  「到了。」孟飄忱抽起牆邊的火把要往裡進,被紀滿月攔下。

  這事蹊蹺至極,孟姑娘雖然知曉內里、古靈精怪得緊,醫術武功樣樣可圈可點,但事情到這份兒上,也沒有讓個姑娘一馬當先的道理。

  他正要往裡去,司慎言不聲不響的,擎著火把先進去了。

  撲朔的光亮投射在地牢牆壁上,飄忽不定。

  牢房很小,地上鋪滿了乾草,也只有乾草。隱約聞見一股不知是什麼混合的酸臭味道。

  這屋裡除了牆,就是地,桌椅板凳一件都沒有。

  牆角的暗影里,躺了個人,好像睡著了。滿月一行人大張旗鼓的前來,那人絲毫反應都沒有。

  但只看背影,滿月與司慎言就認出他是那裝神弄鬼,要做活人樁的老牛鼻子平虛。

  這人功夫雖然一般,怎麼也不會睡死成這樣……

  除非,是真的死了。

  想到這,司慎言驚而上前,腳跟在對方肩膀一磕,那牛鼻子真的爛泥一樣,翻過身來。他口鼻處都被血污糊滿了,污濘一片,已經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哪裡出血了。

  滿血想上前探他鼻息。

  「紀公子,」孟飄忱叫他,「郝大人殞命時,這道人也就已經死了,如今只是二人體內的一對寄生蠱蟲,合二為一自毀罷了。」

  眼下發生的一切匪夷所思,以豐年為首,都想要孟飄忱給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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