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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慎言微溫乾燥的手,就已經覆在他的前額。

  入手不熱,司閣主鬆了口氣,接過杯子,兩口把水喝完,拉過滿月腕子把脈。

  滿月皺了眉,從他手裡收回手腕,笑道:「尊主何時會把脈了?」

  司慎言道:「皮毛還是通一二的。你臉色不好,內傷又犯了嗎,一會兒吃過東西睡覺去。」

  滿月仰著臉看他,片刻眉毛一挑,笑容有點沒心沒肺:「拉我回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沒想到,司慎言今天不想跟他你來我往的花拳繡腿,非常正經的看了他片刻點點頭,出了個直拳:「對啊,讓你休息。」

  承認得異常誠懇。

  紀滿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得戰術喝水。

  可杯子剛才就已經喝空了,險些喝空氣的紀大人多少有點侷促。

  司慎言放棄了藉機打趣他的機會,道:「入夜我出城一趟。」

  一句話,把滿月的思慮扯回來了,紀滿月當然知道他要去做什麼。

  若明鐸當真出師無名,包藏禍心,那麼寒根草,是地老天荒也盼不來的。最後,必要鬧得如百年前瘟疫屠城一般的慘相,而後,這應對失宜的屎盆子往豐年腦袋上一扣,祁王居功自得,盤算得真好。

  當務之急,必須得有人出去,不僅是去取藥,還得將消息傳予豐年。

  滿月道:「瑞風鐵騎非浪得虛名,你如何出去?」

  司慎言沒答,突然抬手攏住滿月後腦,四指穿入髮絲,拇指輕柔地摩挲著他的髮鬢:「你好好的,等我回來就行。」

  常年習武之人手掌上帶著薄繭,在這樣乾燥的環境中,司閣主的手紋變得更加粗糲,蹭在皮膚上痒痒的。

  滿月脖子後面寒毛一瞬間都炸起來了。

  他二人從前互相招惹,本質跟鬥雞的心態差不多。至少紀滿月是這樣的,一字蔽之曰:欠。

  司慎言越是對外冰山一座,越是心裡惦記他,滿月就越是想如釣魚一般,鬧著鬧著,也分不清到底是利用還是好玩了,至少苦中作樂沒覺得討厭。

  可後來,司閣主私下的行徑漸而比孟浪之徒好不到哪兒去,此時突然情深又正經的溫柔,畫風突變,閃得滿月有點招架不住。

  紀滿月長得好看,現實里也因為利益,跟別人迂迴過,但僅限於讓人看得見摸不著,對方手指頭尖沾他一下,他都從心裡覺得噁心。

  到了司慎言這,怎麼就不一樣了呢?

  不知從何時起,他不僅總想撩這座冰山現原形,更不牴觸他的碰觸。

  捫心自問:天地良心,紀滿月難道你真的喜歡男的!?

  自我攻略眼看原地爆炸。

  內傷突然非常有眼力價兒的刷了一下存在感,炸得滿月心口一陣刺痛。

  他瞬間回神了。

  這般要命的檔口,他需得每日全須全尾的出現在人前,內傷不能犯,犯了也不能讓人看出來,否則郝景溫那個慫包見他病了,指不定會生出什麼亂事。

  滿月便暫時順了心意,就著司慎言的手掌緩緩合上眼睛,道:「你萬事小心。」

  這時,湯麵極合時宜的來了。

  身上難受得緊,滿月吃過飯老老實實上床和衣而臥,說不出是困還是乏,真的睡了。司慎言在屋裡輕悄悄的進出忙活,滿月沒管。

  月色漸漸爬上枝頭,司慎言已經換上一身墨色的衣裳,劍袖扎得利落,寬封將腰身束住,烏金的笛子掛在腰側。他在桌邊搗鼓了一會兒,片刻屋裡泛起一股陳暖的藥香。

  他緩步走到床邊看人,滿月有所察覺,微睜開眼睛,眼神懵懂得很。

  睏乏成這樣,不知還認不認得人。

  司慎言見狀,按著他肩頭輕拍兩下:「莫大夫給了淨穢香,我幫你點好了,睡吧,外面沒事,我至多兩日便回。」說罷,起身要走。

  可剛走出兩步,心就被滿月朦朧的模樣填滿了,覺得不甘,倏然回身湊過來,在那人眼睛上輕輕吻了一下。

  紀滿月確實是沒醒盹兒,隱約聽見熟悉的聲音柔和地念出「睡吧」、「沒事」等關鍵詞,只覺得松心。接著,有什麼在自己眼睛上貼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揉眼去看,人影已經不見了。

  罷了。

  這一覺徹底醒過來,天色已經微明。

  城外一直沒有消息傳來。

  平靜已經是很好的消息了。

  滿月坐在床上緩了片刻,昨夜……司慎言是不是來過,向他辭行還是自己做夢?他披衣服下床,見到燃盡的香灰,確信那人確實來過。

  交代完了還做什麼來著?

  好像……親了他一下。

  啊……

  昨兒被內傷壓下去的靈魂拷問瞬間又被扯出來曝曬,心情眨眼功夫變得一言難盡了。

  然,在紀滿月的人生智慧中,對付一言難盡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忙起來。他草草洗漱,直奔疫區,找莫肅然去了。

  別看莫閻王年紀大,但人家平時非常注意調養,熬了一夜,氣色依舊不錯。紀滿月跟他換班兒,莫肅然只迷糊不到兩個時辰,就起來了。

  老醫師轉還回疫區,見公子正給一名老者餵藥施針。針法老練極了,顯然是拿自己練出來的。

  莫肅然走近,道:「公子休息吧,老朽照應就是。」

  不料,向來機警的人不知在走什麼神兒,被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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