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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到實在山窮水盡,他們不願意走。
驛館門前,郝景溫道:「諸位大人一路前來辛苦,修整半日,晚上,郝某略設薄宴,為諸位接風洗塵。」
紀滿月心裡不忿:都這檔口了,還洗塵,拿什麼洗,大風洗黃沙?還是滴水和泥巴?
又轉念,自己不過是橫豎看郝景溫不順眼,人家一碗稀粥接風也是禮數周全。
他便道:「天災難測,繁文縟節,郝大人能免則免了。」
郝景溫一怔,躬身剛想馬屁兩句。
滿月就繼續道:「郝大人若是得閒,煩請帶我們去城中走一圈,著人把鼠患嚴重的地方,在地圖上標註出來,咱們好共渡難關。」
他說完,司慎言突然湊過來低聲道:「聽聞那些老鼠怪異,不如讓莫大夫先去探查。」
你從哪兒聽來的?
滿月極短的一頓,隨即想,他的路子其實比自己野多了。
於是眾人兵分三路:木易維安置東南陽天部修整,滿月和司慎言隨郝景溫去看旱情,衙里的判官帶著吳不好與莫肅然去糧倉看耗子了。
繁花府城很大,只是走馬觀花的踩一遍腳印子,就會耗去整日。這會兒,只能挑著地方看。
轉了半個城,細數能打上水的井,有十來口,雖然水裡混著砂子,喝之前,需要濾上好幾遍……
除了井,還有一條穿城而過的河流,沒有徹底乾涸,污濁濁的河水只剩下手指頭深,混著河泥漫不經心的流。
郝景溫道:「其實,若非是鼠患……事情不至於這樣。」
你還有臉說,上任即刻上奏,能鬧到這地步?紀滿月沒好氣的嘆息一聲。
他問道:「鼠患……用藥,不管用嗎?」
郝景溫引著眾人往城外走,絮絮叨叨的講述了因由。
繁花府的旱情,確實比往年嚴重。
但這地方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老百姓和官府早就有經驗,都習慣了,糧倉里常年備著災糧。
而且上上任知府,頗有作為,用攢下的年俸加上城中富戶的捐贈,修建了多處蓄水池,連通到地下暗流里,為得就是緩解不時之需。
可今年流年不利,出了變故。
話說到這裡,郝景溫帶著眾人出城,來到一座未建成的橋樑附近。
橋半跨著低淺的河道,看走勢,是要聯通著隧道,從山坳里修鑿過去,一旦建好,就能打通與伏羲道的交通。
其實是非常好的事情。
「修這橋的時候出了事……」郝景溫指著河床橋墩的狼藉,「那個地方,當時幾鎬下去,竟然見了紅,橋墩子接連坍塌三次,後來沒幾天,糧倉里就發現了老鼠,那老鼠有人小臂長,下鼠藥,起初不管用,後來加大劑量,老鼠們竟然在一夜之間排著隊的投水跳井……」
就這樣,屯糧毀了大半、淹過死老鼠的水井和蓄水池沒人敢用,事情越發不可收拾。
滿月看著半截殘橋,若有所思,問道:「橋下冒血這事兒,何人親眼所見?老鼠投井,又有何人所見?」
郝景溫搖搖頭,道:「當時的勞力都已經遣散了,啊,對了,」他一拍巴掌,「這事兒,前些天有位遊方道人下到水底去看了,說……事情全都有連帶關係的,道長如今還住在館驛。」
滿月問道:「他怎麼說的?」
事至此時,滿月已經預感到,這事兒要往怪力亂神的方向跑偏。
可他沒想到,竟然跑得那麼偏。
第45章 給蛟招魂
滿月幾人回了府衙。
繁花府的驛館和府衙是前後身, 不肖多待,木易維來了。
年輕的將軍常年行伍,身姿挺拔, 他穿著半副甲, 襯得身形硬邦邦的, 步伐沉穩, 走路帶風;旁邊跟著一人,與他對比鮮明。
那人一身黑白道袍, 出塵飄逸,仙風道骨,走路都像是用飄的。
二人行近, 不等郝景溫做介紹,飄進來的人物先開了口:「貧道道號平虛, 見過諸位大人。」
紀滿月合上眼睛,在腦海里搜掠個遍, 也不記得遊戲裡設定了這個人物。
再睜眼看,竟然一時看不出他的年歲。
這位平虛子, 身形略有些佝僂,兩鬢染著霜雪色, 雙手也能看出皮鬆肉懈的老態, 可臉上, 麵皮卻綳得緊緻,唇紅齒白,雙眼冒精光。
紀滿月心道:醫美專攻那張臉了?
平虛雙手掐子午訣,向眾人拱手巡禮:「諸位大人前來是為了此地的鼠患嗎?」
張嘴就是廢話。
滿月沒答。
木易維應道:「正是, 聽聞道長是知情人。」
平虛道:「大人慈悲, 繁花的災禍乃是天罰。」
木易維看向紀滿月, 見他坐在那面色毫無波瀾,只有手裡殷紅的珠串緩緩的轉動著,不知道心裡做什麼盤算,就又代勞向平虛道:「請道長明示。」
平虛拂塵擔在臂彎上,舔著嘴唇略有遲疑,道:「城外修橋,意在修擴交通要塞,初衷是好的,但動土前沒看風水。這城外的河道里,隱藏著一條小蛟,施工動土,敲斷了它修行的氣運脈絡。蛟未化龍,妖氣尚存,它本來為此地震懾群鼠,卻遭傷害,一半氣苦,一半有心無力,這才致使碩鼠肆無忌憚。老鼠投河,髒污了水域,讓小蛟難攝天地清氣,它一日不愈,雨便一日下不來……」平虛一口氣說了很多,緩氣片刻,又道,「貧道曾讓郝大人塑貓型泥胚祭拜,正是為了壓制群鼠,可不想,貧道學藝不精,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