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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月煩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起來——澡堂子誰沒去過, 反正你有的我都有。

  紀滿月的身形,非常高挑, 武功招式陰戾,是四兩撥千斤的綿勁路數, 不莽,卻迅捷。是以, 滿月身上的肌肉線條也是修長的, 看著很薄, 均勻地鋪開在身上,穿上衣裳的時候,只顯得清瘦,而一旦沒了遮掩, 就帶著非常好看的、如舞者般修型的美。

  迅速把毛巾在腰裡一圍, 他也不看司慎言, 頗為不舍地從水裡爬起來,赤腳踩著鞋,轉到屏風後面去了。

  邁出桶沿時帶出來的水花潑灑在地上,仿佛濺到某人心裡。

  這位某人無奈苦笑,幾天的功夫,他的心思越發難以控制了。

  司慎言在現實中的工作環境很複雜,誘惑無處不在,踏錯一步,便萬劫不復。他一直認為自己能夠坐懷不亂。

  直到……

  遇到紀滿月,不用入懷,就亂了方寸。

  但司閣主畢竟是司閣主,心念通透,他轉念就又想通了:有原則和做個非禮勿視的君子,是兩碼事。

  更何況,眼前這被「非禮」的人,好像也不怎麼介意被他看。

  司慎言見過極致的黑,才懂得將純淨烙刻進靈魂的珍貴。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這樣的人,但他確定紀滿月是——守著執念,又敢於面對執念。

  滿月在屏風後面,慢悠悠地抹乾身子頭髮,披上浴袍,好像玫瑰被包上霧面紙,猶剝還遮的慵懶。

  他系好腰帶,披了外氅,從屏風後轉出來,見司慎言就站在門前,抱著懷看他。

  「尊主下次大可不必如此,屬下沒這麼嬌弱。」徑直拉開門,出了屋。

  厲憐站在門口等呢,見他出來,招呼道:「山風寒,二位屋裡敘話吧。」

  滄瀾山的夜,確實是冷的。

  哪怕白天艷陽暖春,深夜的月光依舊冷得讓人心底生寒。小院的臥房裡,厲憐在外間燃起暖爐,熏了點沉香,香菸杳渺,深沉致遠,讓人心沉靜。

  他伺候了一壺安神茶,就非常有眼色的說去睡覺了。

  「這小孩兒挺不錯的,跟著你,能照顧起居,」司慎言倒上一杯茶,捧在手心裡捂著,「要不你就收了這個徒弟吧,根骨也有意思。」

  血月原來有個隨侍,但他「死」後,那少年離開點滄閣,不知江湖飄逸到哪裡去了。

  房門把夜寒關在外面。滿月坐在暖爐邊,畢竟仲春了,他烤得燥氣,就將外氅脫了,隨手搭在空椅背上:「尊主總想我收徒弟做什麼?這麼晚來,不會是為那小孩兒,當說客吧?」

  司慎言道:「來看你要不要緊,而且……」

  話說到一半,沉吟起來,還拿著個勁兒的。

  紀滿月也不催他,從香爐旁拎起那串紅潤的菩提珠子,在手裡捻。

  片刻,司慎言醞釀好了,伸手入懷,拿出個錦布包,遞給紀滿月,依舊不說話。

  滿月面露疑惑,還是接過來。

  打開來看,裡面竟然……

  是懸星圖!

  這回,他真的驚駭了,忽閃著眼睛看司慎言。

  司慎言還他一個笑意:「在意這東西?就放在你這吧。」

  說得輕易,好像拿出來的只是幅不如流畫師的手跡。

  「杜澤成怎麼沒發現懸星圖不見了?」紀滿月問,他從前真的一直以為,這圖在杜澤成手上,直到那日司慎言在府衙外攔下他。

  「他手上的是假的,沒人見過的東西,假的也能成真。」司慎言眼睛裡閃過一絲壞。

  滿月受滴水觀音刑罰的時候,他耽擱了七日才去救人,正是偽造了一張假圖,和張曉裡應外合,偷梁換柱來著。

  「為什麼這麼在意這東西,」司慎言問道,「張曉的事兒,你還欠我一個情呢,所以是不是起碼該告訴我,到底在找什麼?」

  可這問題,滿月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張日堯昏睡不醒,他想去細問,都問不出結果。更何況他現在一門心思在懸星圖上,矇混道:「屬下想集齊江湖秘寶,助尊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司慎言給他氣樂了:「咱們都要到朝中當走狗鷹犬了,還說什麼千秋萬載。」

  紀滿月順口答道:「那屬下就輔佐尊主扶搖直上九萬里,萬人之上。」

  司慎言:「……」

  你要反啊?

  再看那人,沒心沒肺的應承完,挑亮了燈燭,將圖平鋪在檯面上,仔細瞧。

  「這些對我而言,都無所謂,」司慎言晃到紀滿月身後,兩隻手從他左右腰旁穿過去,幫他拽平懸星圖的兩個角,恍如攏他在懷裡,「我想要什麼你不知道嗎?」

  滿月一門心思在懸星圖上,不在意對方的手蹭在自己腰上揩油,漫不經心的答道:「哦……我知道,但我不想從紅玫瑰變成蚊子血,你我都是狗男人,上演負心薄倖得心應手,得到了就不香了。」

  司慎言又一次無語,越過滿月的肩頭,和他一起看那圖圖。

  這副圖裡,八成藏匿著現實案子的關鍵,司慎言猜測,張曉,或許是那個失蹤的程式設計師張日堯。

  司慎言正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取得紀滿月的信任,但由對方幾句不經意的對答,他就知道,涉及現實的問題,滿月還是不信他。

  他也在想,那句「隔牆有耳」,是不是讓自己過於草木皆兵了。

  滿月把燭火挪近,懸星圖上的寶石在燭火下,熠熠生輝。他往後退,想觀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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