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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盞洛睡著時的眉毛並不舒展,尚且帶著淺淡的擔憂與疲憊,也不知已經在旁守候了多久。
雲謹稍稍使了些力,努力坐直了身子。
肩部隱隱地傳來疼痛的感覺。
她的動作幅度其實並不算大,卻還是將淺眠中的秦盞洛喚醒,同時眼含關切地向其望去,「王爺終於醒了。」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太舒服?」
秦盞洛看著雲謹略乾的嘴唇,當即起身去倒了杯茶遞與她。
雲謹垂眸將茶飲下了大半杯,秦盞洛則在旁安靜地看著她,與此同時,也悄然地鬆了口氣。
心中莫名怕對方再也醒不過來的那點兒擔憂,此刻盡數散去。
是以雲謹抬起眸來將茶杯遞還給秦盞洛時,看到的恰是對方正眉眼溫柔地望著自己。
喉頭微滾,最後一口茶水,被雲謹無意識地咽下。
「咳咳…咳咳咳……」雲謹因走神而猝不及防地被嗆了一口,立即有些劇烈地掩口咳嗽起來。
秦盞洛嚇了一跳,忙去察看她的情況,並試著替她輕緩地捶了捶背。
動作之間,雲謹的傷口又有些開裂,肩部也開始緩慢地向外滲血。
但所幸,現今流出來的血已經恢復為鮮紅色。
毒性的確已經完全解除。
傷口還未癒合就又再度滲血,秦盞洛見後立即皺了皺眉,站起了身子欲要走向殿外:「本宮去喚謝姑娘……」
手腕被人輕輕地握住。
轉身看去,雲謹因方才咳嗽而微聚薄霧的眸中,正帶著淺淡的笑意。
「藥就在榻邊,王妃可以親自為我換藥。」
她語氣平靜,心中卻沒表現得那般淡然,甚至有一絲奇異的緊張。
隨後將手指微微鬆開,稍稍地歪著頭,像是在等秦盞洛的回應。
秦盞洛眸光微閃,望著雲謹尚且有些蒼白的臉,輕輕地回了聲:「好。」
她看著雲謹坐正了身子,便拿起榻邊隨時準備好的傷藥,眉眼淡淡:「阿謹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對不對?」
她只是明知故問。
前些日子云謹偶爾的幾次試探中,秦盞洛便已經知道對方知曉了。
可她就是不主動承認。
但之後意外遇到了這種事情,秦盞洛又極快地感到了後悔:還是應該早些向對方互明身份的,也許這樣就能從始至終地守護在她的身邊。
「小黎洛。」衣衫半褪,雲謹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語氣中含著些許笑意,「好久不見。」
她自然知道,也有意就此挑明,不然也不會讓秦盞洛替自己換藥。
光滑圓潤的肩頭裸露出的肌/膚潔白勝雪,似乎吹彈可破,唯有那處因毒素迅速擴散而致使不斷擴大撕裂的傷口分外刺目。
秦盞洛心無旁騖地將雲謹傷處已經微微染紅的白色布條摘下,旋開了謝憐靜特意配製的傷藥。
雲謹就在這時望了秦盞洛一眼:對方的眉眼專注,一心只在自己的傷上。
顯然毫無綺念。
秦盞洛塗抹傷藥的手指帶著抹暖意,雲謹莫名而起的緊張卻就此放鬆了些。
只有秦盞洛自己知道,她並不平靜、並不淡然,也並非做到了絕對的毫無雜念。
其實她在剛一觸到雲謹身上時,呼吸就不自覺地亂了幾瞬,卻被她很好地掩飾了過去。
「王妃當初,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真實姓名?」雲謹眼神隨意地定在一處,問出了先前令自己覺得不解的問題。
雲謹自小體弱,又因為地位與身份的原因,不能如同尋常孩童那般肆意玩耍,也從未交到過幾個真心共處的玩伴。
在母妃薨去之前,與黎洛之間相處的那段時日,是她最後發自內心覺得愉快的一段日子。
黎洛算是她的第一個朋友。
雖然她能理解對方身份特殊,貴為一國的長公主需要有所隱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當年自己所告知她的,分明就是真實的。
秦盞洛的手略頓了頓,隨即繼續將藥塗勻,拿了新的布條進行更替。
「阿謹,我那時實是想告訴你我的真實名姓的,可我又怕你知道後便不再願意繼續同我做朋友……」
秦盞洛初時一直以為雲謹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千金,她怕對方日後知道自己的身份後,會因為彼此間地位的差距而讓那段相處變得難以純粹。
可後來她也有後悔過,後悔如果當初雲謹同自己一樣隱藏了真實姓名,自己怕是真的難以再尋她。
所幸,對方並沒有那般做。
所以秦盞洛派出的人會調查出來雲謹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雲都地位尊崇的小皇子。
也知曉了她當初在自己面前時,為何時而扮為恬靜淡雅的小千金,時而又扮為風度翩翩的小公子。
布條已經更替完畢,只差再輕輕地系上一個結。
「王妃……」自頭頂傳來一聲輕喚,秦盞洛剛巧憑著直覺系好了結,聞聲抬眸。
她以為是自己系的結弄疼了雲謹。
但云謹的眼中卻盈著笑意:「你怎麼…不敢看向我?」
秦盞洛神情淡淡:「沒有。」
手上毫不猶豫地將雲謹的衣衫重新歸攏好。
而後直視著雲謹,神情與尋常無二:「王爺才初醒,還需要躺下多作歇息。」
直到看著雲謹躺下後,秦盞洛才起身向房門外走去,只是腳步略匆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