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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文昭提及,雲葳眸光一怔,匆匆邁步近前,跪在了雲崧身後,忽閃著羽睫低語:
“陛下容稟,非是臣自願為之。臣在洛京時,得了不知何人送來的威脅口信,言說臣不從,臣母便回不來京城,臣實惶恐,望陛下明鑑。”
“竟有此事?雲公,孫女被人威脅,你可知情?你們兩方各執一詞,朕愈發糊塗了。拿人性命逼親,是什麼路數?”文昭話音徐徐,低沉卻透著探尋。
“…這?陛下,老臣不知啊。”
雲崧一臉茫然:“若知此隱情,老臣無論如何也要護下孩子,更該入宮與您通稟。是臣未曾教導好後輩,險些讓人落入虎口,任人擺布。於公於私,皆是老臣失察,甘領罪責。”
他忽而轉眸怒視著雲葳:“你怎可如此糊塗?你…你到底是年歲淺,拎不清!這不是雲家家事,更不是你的私事!寧燁在外掌兵,事關朝局,有此威脅,你怎敢絕口不提,還騙家裡人說婚事處處合意?”
雲葳緊了緊牙關,闔眸一嘆,順著戲碼俯伏在地:
“臣知錯。臣被嚇糊塗了,求陛下念在臣擔憂家母安危,失了心智的份上,寬恕臣的無知欺瞞。一切皆是臣之過,求您看在婚約未成的份上,對祖父從輕發落。”
“雲公不知情,雲葳受了脅迫,小王叔卻說求娶是隨意為之。安陽王府與雲家的婚約,真是處處蹊蹺。左右兩方都非真心實意,婚事本就未成,如今更是笑話了。若傳出去,壞文家和雲家清名,平白給百姓留談資,朕便做主,讓此事消失於此時,此地。爾等可明白?”
“臣等明白。”書閣內的臣子盡皆俯身應下。
文昭起身踱步至書閣中央:“蕭妧,朕這小王叔手下隨員截殺誘拐南紹皇子的事,交由你去查問,務必將真相公之於眾,朕絕不准允任何屈枉,有冤洗冤,將人帶去殿前司。”
“臣遵令。”蕭妧拱手一禮,指揮禁衛帶走了益州都督。
文昭垂眸掃過幾乎跪不住了的老狐狸,淡聲道:
“雲相,身居宰輔位,卿是朕的臂膀,國朝肱骨,家事亦關乎朝局,日後斷不可如此魯莽草率。你年事已高,朕今次不追究你的過失,下不為例,退下吧。”
“老臣叩謝陛下聖恩。”雲崧以額觸地,表現得很是謙恭。
“雲葳,先送你祖父出宮,快去快回,朕有話問你。今日無朝議,其餘人都退下,各忙各的。”
文昭拂袖離了書閣,直奔外間的茶案。
雲葳壓著心中的憤恨,有模有樣地攙扶著雲崧走出了宣和殿。
祖孫二人緩緩行走在冗長的宮道上,她破天荒的主動開了口:
“若不想雲家上下死無全屍,就適可而止。我娘若出事,我會讓你們百倍償還。”
雲崧不合時宜地勾起了嘴角,側身躲開了雲葳的攙扶,指著宣和殿的方向,沉聲道:“莫讓陛下久等。”
雲葳悄然攥了拳頭,毫不猶豫地轉身,拂袖折返。
待到她回了大殿,殿內只剩文昭一人,連侍從都被打發走了。
“愣什麼?門關上,進來。”
文昭抬眼瞥見雲葳杵在殿門外,朝著人招了招手,順帶多添了一杯熱茶。
雲葳抿了抿嘴,合攏了殿門,快步走去了茶案邊,微微欠身低語:“陛下,這是怎麼一回事?可否告知臣?”
“你昨日做得很好,能與朕配合的如此默契,又何須再問?”文昭淡然淺笑:“坐吧。”
雲葳昨夜收到閣中傳訊,閣中無人被文昭派出的人馬所抓,令她深感意外。
“陛下,若臣猜得不錯,您本來是要派人佯裝刺客,滅掉南紹皇子,再嫁禍給益州都督的,可對?”雲葳乖覺安坐在茶案邊,垂眸輕語。
“不錯。”文昭抿了口清茶:
“但朕未料到,這人當真與南紹有染,竟暗中派人護著那皇子。朕的人去行刺,他們趁亂將人救走。多虧了你的人補箭,才沒讓此事出紕漏。這事是朕把局做簡單了,朕反省。”
“…臣的母親還在…”
雲葳有些慌了,行刺的疏失令安陽王府暴露了與南紹勾連的事實。如此一來,西南邊疆的寧燁完全是掉進了狼窩,里外都是敵人。
“小芷別怕。”
文昭聽見雲葳猶豫開口的瞬間,便匆匆起身坐去她的身邊,抬手將人攬進懷裡,柔聲安撫:
“朕一早讓人給她送信去了,囑咐她提防身邊人。且她手裡有兵符,必要時可以調動邊軍。西南邊軍將領大多是朕的人,不會有事的。”
雲葳咬了咬下唇,耷拉著小腦袋沒吱聲。
“信不過朕?”文昭抓了雲葳藏進衣袖的小手握著:“手心怎麼這麼冰?方才嚇著了?”
雲葳搖了搖頭,小聲輕喃:“安陽王府,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勾連外敵,你說如何?”
文昭勾唇哂笑,刮著她的小鼻子輕語:“小芷想問朕的,怕不是對安陽王府的處置吧?跟朕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