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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嬤嬤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霍青毓,雖說她一直守在揚州,並不曉得京中行情,卻也從馮老三的口中得知霍青毓已巴結上京中貴人,甚至還被梁國公夫人收為義女……楊嬤嬤在風塵里摸爬滾打這麼些年,不敢說人情達練,可最基本的審時度勢還是有的。
「……我聽說,那位被山匪殺害的徐大人可是太子殿下的門生。」楊嬤嬤欲言又止。
兩淮鹽政上一直都有虧空,且虧空的數額越來越大,這些事兒大都是瞞上不瞞下的。至少衙門瞞不過鹽商,而楊嬤嬤馮老三等人又慣常調/教了瘦馬往鹽商老爺的宅子裡送。一來二去的,自然也曉得些許隱秘。
只是這些隱秘,倘若透露出一星半點兒,那可都是殺人滅口的禍患。楊嬤嬤不過是個沒什麼見識的風塵老鴇,卻也知道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一個回京赴任的二品大員慘死在山匪手中是件多麼不靠譜的事情。
憑著對兩淮鹽政的些許了解,楊嬤嬤不免嘆道:「恐怕兩淮又要變天了。」
變天不變天的,霍青毓並不關心。她只是回憶起來,上輩子的鹽引案風波過後,梁國公府的七姑娘在一次詩會上侃侃而談,悉數鹽引法之弊端,認為本朝地大物博,各地行情物產皆不相同,而如今朝廷推行的販鹽之法為綱鹽制。所謂綱鹽制,便是朝廷向鹽商出售鹽引,鹽商再憑藉鹽引到指定的鹽場支領官鹽,而後再馱著支領的官鹽到指定的地區賣鹽。
如此一來,倘若出售鹽引,鹽場以及賣鹽的地區不一致,便會產生空耗路費的弊端。而這些多耗的錢財又必然會被鹽商加入到鹽價當中,長此以往,只會造成官鹽的價格越來越高,百姓吃不起鹽,而私鹽泛濫等等弊端。
更有甚者,一些資本雄厚的大鹽商囤積居奇,一方面手握鹽引不肯放,抬高官鹽的價格,另一方面又與鹽政上的官員勾結,侵吞官鹽販賣私鹽,肥己之餘致使國庫虧空,於朝廷百般無利。莫不如將朝廷可以將現行的「綱鹽制」改為「票鹽制」,即取消行鹽地界,改為「招販行票,在局納課,買鹽領票,直運赴岸。不論資本多寡,皆可量力運行,去來自便。」
而後,與會同宴的五皇子便將梁國公府七姑娘的種種諫言匯總之後擬了條陳上書當今陛下。
此條陳一出,朝野上下頓時驚為天人。當今陛下甚為讚許,朝中清流一脈也頗為贊同,甚至向陛下諫言可以在兩淮之地先行推行票鹽法以觀後效。
然而茲事體大,最重要的是票鹽法的改革著實觸動了兩淮鹽商乃至朝中高官甚至是閣老太子的利益。因此也有眾多朝臣激烈反對,認為此舉太過輕率唯恐動搖朝綱,更何況朝廷每有征戰之時,都得向這些鹽商富戶們募捐軍費。如今驟然改動鹽法,著實有兔死狗烹,與民爭利之嫌。
當今陛下生性寬厚,兼聽則明,見朝野上下群臣反對,便以「小兒之言聽之笑之」,打消了群臣的惶恐。
只是此事過後,兩淮鹽商乃至鹽政上的官員,甚至是太子殿下,都對梁國公府心懷芥蒂——沒人覺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都認為此事乃梁國公府的態度,只不過經由梁國公府七姑娘的口中說出來罷了。
聖人有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梁國公府本是武將出身,然而卻官起了兩朝鹽政上的事務,手伸的這麼長,甚至隱隱針對起當朝太子。而梁國公府七姑娘的言論又是由五皇子擬成條陳向陛下進言……
個中深意,對於那些宦海沉浮的老狐狸們來說,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所以便是那些
贊同票鹽法的清流一脈士大夫,也非常不恥梁國公府投機取巧的心思。
明明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兒,便在這各方思量權衡利弊之後,弄得梁國公府里外不是人,頓時陷入了挑撥皇子包藏禍心的尷尬境地。
想到這些,霍青毓便有些坐不住。只想著趕快回到梁國公府找那小傻瓜說道說道,可千萬別再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第四十三章
霍青毓趕回梁國公府的時候,胡菁瑜正在家裡張羅著螃蟹宴。正是九月秋里,有底下人孝敬了兩簍子大閘蟹,一隻都能有盤子大小,端的膏肥肉滿。把個胡菁瑜饞的不行。站在大堂里一個勁兒的犯嘀咕:「倘若這會子有辣椒,我就給你們做香辣蟹了。」
可是沒有辣椒,總不能把茱萸炸了當辣椒油,上回做涼拌麵時胡菁瑜倒是讓廚房炸了一瓶子,霍家眾人吃著倒不錯,唯有胡菁瑜自己個兒嘀嘀咕咕,說是味兒不對。
霍青毓輕笑一聲,邁步進了正堂。正在大堂里蹦蹦噠噠彩衣娛親的胡菁瑜一下子轉過頭來,笑容粲然的問道:「姐姐又去外頭玩,也不帶我一個。」
幾個小輩的弟妹侄子侄女兒們聞言,也跟著抱怨,只說霍青毓不疼他們,就連霍青霄都湊趣兒的埋怨她是自己個兒吃獨食。
霍青毓莞爾一笑,撩著衣擺在一旁坐下來,便將從春娘那兒聽來的事情說給大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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