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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也並非是說服,當初顧濯離開帝京是為了給李南淮查各州的帳務。但不論用的什麼理由,只要出了帝京,便一切都由著自己了。李南淮此時大概還不知道他已經輾轉了這麼多地方,囊中揣著多少糧食,手裡握著多少兵,更不知道他如今身處莽蒙。

  顧濯道:「我只是不想變成下一個囚籠里的李南淮,就連殿下你也看得出來帝京人心難測,我自然也是在想辦法離開。」

  「其實所有的地方皆是囚籠,只是困住你的有所不同。」顧爾金挑了挑火炭,那炭火瞬間燒的更旺了。「我的境地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我阿父亦是。他定要看著我們兩人同時在才可瞑目,你知道為何?」

  他沉默良久,才說:「一隻手臂撐不住一個國家的兩端,蒙都需要人握著權,蒙都以外需要人握著兵。若是只有一隻手臂,國家便會傾斜,是要坍塌的。」

  顧爾金是帶兵的人,那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顧濯心裡忽然一緊。他的心不在莽蒙,而在遙遠的青甘,那是謝熠秋到死也要贖罪的地方,他此生此世,在不知還剩多久的日子裡,都會為那人的罪孽而傾盡一生。他想好了未來剩餘的時間自己要做什麼,卻唯獨沒想過自己會回到莽蒙。

  「殿下覺得,我會待在莽蒙嗎?我這一生都是北明人,也從來只當自己是北明人。偶然來了莽蒙,實乃無心之舉。更無心做莽蒙的王子。」

  顧爾金並未流露出太多情緒,只是似有似無地笑了一笑,「若是我被遺留他近二十年,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內接受自己竟是別國王子,就算是別國普通百姓的兒子,也是難以接受的。就連我見到你,也似乎少了些為人兄長的感覺。適應是需要時間的,可是顧濯,我此刻唯獨懇求你,能否等我阿父魂魄離開,再做你想做的。」

  「殿下打算將我留幾日呢?」

  顧爾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連自己需要在蒙都待多久都是不能肯定的。眼下阿爾與部在莽蒙東部叛亂,蒙都內所有人對可汗之位虎視眈眈,他又該如何做呢?

  顧濯在顧爾金的神色里看到了猶豫,他起身拜了一拜,出了殿。

  顧爾金獨自在殿內坐著,一時間被火烤的周身滾燙,他想起白日裡那日松說的話。顧濯是個外人,就算他是可汗的親生兒子,他也是個外人,絕對不會得到認同,這是連時間也很難解決的問題。並且,顧濯也一定不會同意留在莽蒙。

  可若要在短時間留住一個人且讓他被認同,也並非毫無辦法。

  顧濯走出沒多遠的距離,顧爾金便跟了上來。

  顧濯道:「正如殿下所說,殿下也是身不由己,我亦是身不由己。若我兒時從未離開過莽蒙,從未去成為北明的臣子,也從未去做別人的兒子,如今你我都不必有煩惱了。這世間許多難以消解的錯往往都是由從前一個錯導致的,不能抱怨,更無法躲避。或許這世上有兩相兼顧的辦法,只是你我還沒有看見。」

  顧爾金道:「兩相兼顧一定有,卻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殿下可以說說看。」

  顧爾金一笑,「我與阿父所面臨的困境是唯缺一男兒,我叔父雖是男兒,卻沒有大才智,極易受脅迫,所以他自己並沒有參與權爭之意。若他有一個有勇有謀的兒子,便也不會如此為難了。你可以不做我阿父的兒子,也可以做你北明皇帝的臣子,若你願意入我叔父門下為婿便可兩全。」

  顧濯一時愣在原地,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他是可汗的兒子,他叔父的女兒豈不是他的堂妹?

  顧爾金道:「莽蒙的規矩,部中族親是可以通婚的。況且你不是以王子的身份結親,而是以你自己的身份。」

  顧濯臉上發愣,心裡發笑。他方才還在憐憫顧爾金,怎麼這時候卻被顧爾金引去了另一個套里?他真是不該對一個王子有憐憫之心。既然近親能通婚,他顧爾金為何不娶了叔父家的妹子,生個小王子出來不就有男丁了嗎?

  「殿下大可遵循你莽蒙的規矩,可我是北明人,遵的是北明的規矩。」

  顧濯的火氣已經全然展現在臉上了,就差直接質問顧爾金為什麼不自己幹這檔子事了。

  兩人站在夜風中,顧濯冷的直打哆嗦,許久才聞顧爾金道:「不樂意算了。」

  「西奴要入甘寧了。」顧爾金望了一眼深邃的天,「甘寧雖有一位將軍,怕是也難以抵禦。顧濯,若你能帶著軍隊回去,大概也算為你們北明的皇帝盡忠了。」

  顧濯踩著地上的雪,又忽然愣住了,疑惑地看了一眼顧爾金,只見顧爾金難以揣測的神情極為奇怪。

  「你該不會是要用軍隊來逼我娶你妹子吧?你放心,北明有兵可用,不需麻煩莽蒙。」

  顧爾金似乎一笑,「若你手握重兵,我便不需再擔憂蒙都了。即便你不在莽蒙境內,而是在甘寧,也能震懾得住蒙都。」

  他的意思是,他需要一個能制衡蒙都的人。

  顧爾金輕輕拍了拍緊緊裹在衣服里的顧濯,道:「軍隊在誰的手裡,誰便有說話的權力。我莽蒙三十萬大軍,二十萬隨我征戰平叛亂部,十萬大軍歸你麾下。你帶著他們去甘寧,若蒙都有變,便帶他們回來。」

  十萬大軍。顧濯東湊西湊不過湊出來四萬殘兵和一些軍械送給了謝熠秋,卻沒想到顧爾金要給他十萬,只要他在北明用兵的時候能兼顧護蒙都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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