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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宏道:「那陛下便留他一命。」

  門外來了人,莫影一進來見著兩人,便拱手道:「陛下,裴氏求見。」

  王宏起了身,「陛下私事,臣不應插嘴。只是前朝太后,就連受忠帝都不待見,陛下是如何打算的?一眾為禍,一人更是禍。裴氏既除,就連天下也變了天,若只留此一人,恐生事端。」

  李南淮忽然淡漠了臉色,道:「王叔,朕自有打算。」

  壽康宮不復從前,更顯清冷,若說是宮殿,倒不如說是囚籠。

  人影在腳步邁進宮門的那一刻被拉長,厚重的華服拖著尾,繡著龍紋。

  裴詩冉被忽然照進來的日光耀得睜不開眼睛,又被一道陰影籠罩,看清了李南淮的臉色。

  她扯著喑啞的嗓音,「李南淮,當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李南淮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一擺袍子坐了下來。

  她忽然冷笑,「你把人都散出去,不怕我殺了你。」

  李南淮傲視著她,將袖口裡的匕首丟到她面前,道:「你若有那本事,不妨試試。這刀淬了毒,一擊致命,不比你手裡那東西強?」

  裴詩冉藏在袖中的簪子忽然掉了,擲地有聲。

  李南淮無聲的呵了一下,歪頭湊近她,道:「裴詩冉,你膽子不是大得很?怎麼就不敢殺人了?你是不敢撿,還是要朕親自送到你手裡?」

  裴詩冉面色無神,輕抖著手將匕首撿了起來,冷冷地對向李南淮。

  李南淮一笑,抱臂看著她,「這才對。」

  外面日頭甚好,透過窗子照的屋裡極其亮堂,似能看見飄浮的塵埃。裴詩冉忽然瞪大了眼睛,「李南淮,你心術不正,謀權篡位!若事情敗露,你還能坐穩你的位子嗎?是那顧濯助你!我早該料到,他潛在秋玉身邊,並非良善,偏偏秋玉被他迷得先葷八素!定是你指使!」

  李南淮放下手臂,審視一般看著她,「你如今知道了,又能怎樣?你那太監爹給我養了個好幫手,他至死都想不到,自己進了顧濯的局,被自己的義子所害。而你的秋玉,也是因為他,落入朕的手裡。」

  李南淮的聲音有力,似是冒著寒氣,「你還想知道什麼?朕通通都告訴你,等你全都知道了,好上路。」

  裴詩然被這股氣焰壓得喘不過氣,眸子赤紅,冷冷盯著那人,道:「該上路的是你。」

  李南淮笑出了聲,不禁一喝,「對!該上路的是朕!朕就該走這條不歸路!朕非善類,是亡命之徒,從受忠帝登基之日起,便一心除掉裴氏,更有心取代你的秋玉。」

  「你從那時便有此意,其心可誅!你為何不死在邊疆!」裴詩冉粗喘著。

  「朕若死在邊疆,你的秋玉便瘋了。哈哈哈,」李南淮緊握著裴詩冉指向自己的匕首,似要戳向自己的心臟,「若我死在那裡,你便好過了嗎?你的秋玉就會看你一眼?你是太后啊!是你自己選擇了做尊貴的太后,金尊玉貴,做他的母后。你自己心裡不乾淨,想著自己的兒子,罔顧綱常倫理,怎配指責我?」

  「是你!」裴詩冉的手顫抖著被引著指向他的心臟,唇齒模糊,「是你痴心妄想,令秋玉一生孤苦無依!你忤逆他,欺騙他,背叛他!你如何對得起先帝!是先帝養育你!」

  李南淮眸子冷冽,「他是養育我,還是利用我脅迫我父!威逼青甘!」

  他冷哼一聲,「你不是覺得是朕耽誤了你和你的秋玉嗎?朕現在便告訴你,若說曾今對太子的敬意,朕自始至終都有。若說某種不該有的情誼,朕自始至終都沒有。」

  裴詩冉一怔,長吸了一口氣,「不可能。」

  「不可能?老皇帝利用朕,將朕關在帝京,朕若不與他的兒子私交,整個帝京哪裡會有朕的立足之地?朕從小護他,他是個廢物,其次三番身處險境。可朕若不護著他,朕的項上頭顱還會在嗎?老皇帝早該將朕千刀萬剮!」李南淮朗聲一笑,「朕的年紀比他小,他是太子,朕也曾是青甘王的兒子!你說朕憑什麼在帝京做一個低賤的質子!」

  他一擺衣袖,將這錦繡綢緞鋪了一地,「朕為他戍邊打仗,開疆擴土!可這些都是朕打下來的,不是他謝熠秋!裴詩冉,你憑什麼覺得朕一定要對他俯首稱臣?」

  裴詩冉顫抖的手被捏的刺痛,像是要斷了一般,咣啷一聲清脆的響聲,匕首隨著淚水一同掉落。

  她的眼裡冒著紅血色,在這張早已骨瘦如柴的慘白臉上增添了一點顏色。

  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她恨了李南淮一輩子,只知道自己卑微的感情在這三人中一文不值,像一條孤舟一樣在汪洋中流浪,最後看到三個不同的感情,原來都是錯的。她只從口中冒出幾個字。「他在哪……」

  李南淮起了身,睨視著她,「他是前朝廢帝,你說他該在哪?」

  殿門敞開,暖陽照在她淒冷單薄的身子上,裴詩冉跪在地上,忽然從齒間笑出聲,緩緩撿起地上的匕首,仰頭望了一眼這金絲做就的牢籠。

  「秋玉,原來是你會錯了情......你誤我一世啊……」她把匕首架在了脖子上,用力自刎,鮮血滑落。

  倒在地上之後,不管早已凌亂不堪的華服,強含著最後一口氣,笑著說完,「今生,你我一別兩寬……來世……再不相遇了……」

  滑下的血在地上綻出了濃紅泛黑的花,將自己埋葬於權柄相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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