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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外突然一聲「顧玄師」將自己的思緒拉回,自從北明亡國,世上早就沒有玄師這個稱呼了。
馬車停下,顧濯不語,靜等著外面那人說話。
「顧玄師,前些日子陛下跟屬下要了匕首,屬下偷偷摸摸給他送了進去。屬下不知為何,陛下會突然跟屬下要匕首,思來想去唯有問玄師一句了。」
「陛下乃九五至尊,要什麼沒有?陛下要什麼,你就給什麼,保證你日後仕途坦蕩。」
那人忽然急了,語氣略有衝撞,「這些日子陛下只見過你!陛下從前從未想著要尋死,即便居於人下,受人凌.辱,也絕不會想著要拿著匕首刺自己。屬下把匕首給他了,而今日他卻將自己刺瞎了,此事當真與玄師毫無關係?」
顧濯一愣,這人口中的陛下分明不是李南淮,而是謝熠秋。
他說謝熠秋把自己刺瞎了。
顧濯一瞬間如鯁在喉,忽然想起那日自己說的話,不自覺心如刀絞。
「原來是廢帝,」馬車裡傳出一聲冷笑,「刺瞎了眼睛而已,陛下若是憐憫他,讓太醫給他看看,若無大礙,即便是瞎了又何妨?」
外面那人倒吸一口涼氣,隨後淡淡嘆了一口氣,嗤笑一聲,「那玄師好走,到了清寧和晏,不要忘了璇璣宮才是。」
待馬車走出百米,顧濯才微微將帘子掀了一道縫,瞥了一眼遠去的司少倉。
第65章
清寧和晏換了主, 頓時氣勢也不如從前。以前李南淮住的時候就沒有多少伺候的,基本都是些信得過的壯丁,要麼是手裡握著賣身契生死都是這裡的奴才, 要麼就是軍中跟著李南淮來的。這些人沒什麼來頭,基本上無父無母,叫人抓不住把柄,自然也叫主子用得放心。
如此, 李南淮一走,他們也就跟著升去了皇宮中任職,一下便叫這地方空了。
顧濯給了韓承一些銀兩, 讓他帶著誤之去買了幾個下人。
人回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石板鋪的大院裡映著落霞, 等到了夜裡又映著幽藍的穹頂。
顧濯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喚了一聲,「系統。」
那東西便聽話地出來了。
「你所謂的大綱中有謝熠秋自廢雙眼的劇情嗎?」
【系統只提供大體脈絡走向。】
「你的意思是這些事情不歸你管?」顧濯眉頭一皺, 「這雙眼睛瞎了就是瞎了, 跟你那什麼狗屁大綱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吧?」
【宿主在元宵夜時已完成大綱劇情, 後續劇情宿主自行安排, 一切後果由宿主承擔。】
這句話把顧濯堵得啞口無言, 在宮裡的時候他被司少倉質問是不是因為他謝熠秋才瞎了眼睛, 如今系統又堂而皇之將緣由全都推到了他的頭上。
顧濯的眼睛像是一瞬間剛覺到了謝熠秋那一刻的刺痛,才知道原來元宵夜後所有的事情都不再是自己能預料的了, 而是自己導致的。
自那夜他與謝熠秋告別之後,他知道謝熠秋終歸會走向死亡, 而自己也必須要回去, 所以自始至終到現在唯獨去看了他一次, 此後再也沒有機會去看了。
但唯獨那一次說了些心狠的話, 就是想與謝熠秋從此山水不相逢,卻沒想到因為一句話,那人便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已完成劇情……」顧濯獨自喃喃,「既然已完成劇情,為什麼還回不去?既然已完成劇情,那麼讓我留在這裡填坑又是怎麼填?」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就像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悖論,像是要把他本就不聰明的大腦撐炸。
「況且,謝熠秋還沒死,劇情根本就還沒完成啊。」
【大綱未指明謝熠秋必須死。】
房中頓時安靜,顧濯一瞬間僵住了臉色。
謝熠秋不是必須死。顧濯已在北明待了三年,自然是很難想起來自己從前都寫了些什麼,但卻因為系統的這句話忽然醍醐灌頂。
李南淮登上皇位之後,殺的不是謝熠秋,而是前朝舊臣。謝熠秋不是死了,是成了新君的男寵。
「系統,我記得預言次數還沒用完。」顧濯緩緩踱了幾步,故作放鬆地坐在了一面銅鏡前,鏡中眉宇依然冷冽。「既然後續發展由我掌控,那讓我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應該是理所當然吧?」
他曾以為元宵夜過後,後面發生的一切將會毫無頭緒,且不能預言。但是實際上,故事還遠遠未完,他不僅擺脫了系統的掌控,還擁有了絕對的控制權,可以按照自己想做的做。
【可以。】
一瞬間,顧濯看到了自己曾經忽略掉的細節。
李南淮沒有新定國號,改年號為天漢。
此時已是天漢四年,李南淮登基四年後,謝熠秋還活著。
顧濯疑惑,「登基四年沒有處置任何人,也留謝熠秋活了四年,偏偏在四年後處決了前朝舊臣。」
百姓將城門圍得水泄不通,只見黃沙飛過,城門口上的長杆頂掛著一枚頭顱,滴血斜飛。
顧濯在看到的那一瞬間,猶如萬蟻蝕心,而自己就如砍掉了半個身子一般,只覺得手腳瞬間沒了知覺。
那是一張被鮮血包裹著的,自己的臉。
所謂前朝舊臣,就是自己。
幻境消失,顧濯心臟砰的一聲停住了,等從方才的幻境中出來的時候,只見銅鏡中冒著冷汗的自己,與眉心那若隱若現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