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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有人七嘴八舌討論著。
片刻後,鄒渚清歸位,拍攝接著進行,大家就確定了這戲是加成了,鄒渚清又為張永添上了一筆。
周弒青剛剛下戲,從B組晃了過來,呆在夏凱身後,和一群劇務的人聚在了一起。
有膽大的人上前攀談,講的就是鄒渚清加戲的這一段。
「周老師,你覺得這戲加的是好還是不好?」
周弒青低頭整理著衣袖,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思索了片刻後,笑道:「我不是導演,不能評價好與不好。但我的話,或許會照著劇本演。」
這句話無疑像是往快沸了的鍋里扔了塊肥肉,一下把油炸開了花兒。
「是鄒老師這戲加的不好嗎?」
「周老師有什麼理解?」
「能跟我們講講嗎?」
周弒青擺擺手,低下頭接著強迫症一樣整他的袖口:「什麼不好,夏導既然加了,那就證明是好。只是我和你們鄒老師演戲習慣不一樣,我喜歡按著劇本演而已,瞎想什麼。」
剛興起了的人群又蔫兒了下去,沒說幾句又安安靜靜呆著看鄒渚清拍下一場。
周弒青不是嘴碎的人,他真有什麼見解也不可能跟劇組工作人員亂說,他打著哈哈想著應付著便過去了,夏凱卻忽然扭頭把他叫過去。
「真覺得他加的好啊?」夏凱眼還黏在場裡,話卻在問周弒青。
「好什麼,」周弒青笑了聲,「怪多餘的。」
夏凱鬆了緊皺的眉心,點頭道:「他有點鑽牛角尖了。」
周弒青向前幾步,看著不遠處沉浸在劇情里的鄒渚清,手拍了拍夏凱的肩:「夏導,你得信他。」
「我怎麼不信。」夏凱呼出口氣,「我這不是就放他按自己的節奏來了麼。」
劇情走到鄒渚清剛剛拍過的這部分,才算揭開了冰山一角。
這不是什麼偷窺狂的故事,而是屬於一個懦弱的兇案目擊者、謀殺實施者的故事。
莫麗向張永求助,張永雖然驚懼,可他仍然告訴了余慧娟。而余慧娟根本不信他胡諏的什麼家暴案,叫他少管別人家的家裡事。而他在一次次目擊王成呈施暴後,選擇報警。
而這卻成了余慧娟崩潰的開始。
王成呈送走了小妹,而一個月後,小妹的死訊傳到了莫麗這裡。
然後莫麗殺了王成呈。
她握著帶血的刀,顫抖著手,拉開窗簾,發現了張永的秘密。
張永於是擁有了另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莫麗脅迫他保守王成呈的死訊,稱如果他膽敢向身邊任何人透露一個字,她一定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張永是個什麼東西。
張永在無窮無盡的道德煎熬中弄瘋了自己,他殺掉了余慧娟,徹底地淪喪為非人。
如果說單論劇本,《不要說》沒什麼太特別的過人之處。可這劇本完全圍繞著主角張永而展開,正是展現演員高超演技最好的作品,對於一個本就是為了將鄒渚清送上影帝之位的而重聚的劇組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可鄒渚清卻無法良好適應這個故事。
沒有強烈的衝突,沒有戲劇性的轉折,他與劇本無法共鳴,就不能與角色共鳴。最好的解決方式便是他從前的辦法,通過側寫角色,和主人公合二為一。
可鄒渚清卻做不到入戲。
隨著劇情越來越深入,他就越來越渴望成為張永,鑽進了牛角尖里,拼了命的想各種可能性,證明自己已經研究明白了這個人,成為了這個人。
但夏凱能看明白,周弒青能看明白,鄒渚清自己怎麼會不明白。
自欺欺人,仍舊是拙劣的自欺欺人。
周弒青把剛整好的袖子又擼了上去,拍了拍手:「別操心了夏導,交給我。」
夏凱無語地看他一眼:「你到底有沒有強迫症?」
「有啊,」周弒青無所謂道,「但我『鄒渚清不好我就不好症『更嚴重點。」
夏凱於是一秒都沒讓他在那兒多呆。
鄒渚清在知道了周弒青來過A組看他演戲後就知道今天晚上一定能等到周弒青登門拜訪。
果不其然,十點整,敲門的聲音響了起來。
周弒青換下戲服,穿上了自己常穿的衣服。米色毛衣,休閒的直筒長褲,和咖色的大衣,顯得他在酒店暖黃的燈光下格外有紳士氣質。
但鄒渚清知道他來絕對不是為了做紳士的。
「我這兒現在不太歡迎你。」鄒渚清冷著臉直言不諱。
「沒讓你歡迎我。」周弒青好笑道,「去換衣服。」
鄒渚清一頓:「幹什麼?」
周弒青道:「帶你去吃夜宵。」
鄒渚清和周弒青在吃上的口味極其一致:愛咸重鹽,無辣不歡。曾經鄒渚清懷疑過,自己和周弒青的情誼怕不是當初在《狂放》劇組一頓一頓宵夜吃出來的。
兩個人全副武裝,到劇組所在居民樓旁邊的夜市,找了家沒什麼人的火鍋店走了進去。
鄒渚清拽了下周弒青眼神示意了他一下,周弒青立刻明白,丟下鄒渚清往醬料台走去。
鄒渚清自己找到最里靠窗的桌子坐下,招呼老闆娘點了一鍋辣湯,照著周弒青喜歡的口味又點了幾道菜。
周弒青端著醬料走回來時,鄒渚清已經開始吃點好的涼菜了。他將其中一碟遞給鄒渚清:「他家醬少了點,我調了調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