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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衍的陵寢出土時我便有些擔心,無論我以何種形式露了正臉,以後都不用出門了。」李正玉輕聲道,「還有你,把我的畫像擺在墓里,幸好顏料褪色了。」
李元辰是個聰明人,他能猜到這一步,在她的意料之內。
謝混笑道:「那顏料是我好不容易才搜尋來的,那些畫剛畫成時效果很好,說一句栩栩如生都不為過,我原也不指望它能千年不腐,只是留個念想罷了。我再給你畫幾幅吧,好不好?既是神,就該有神像才對,至少應該有畫像。」
李正玉冷哼:「難道我不同意,你就不畫了嗎?我估摸著你應該已經畫了不少了吧。什麼神不神的,越說越沒個正形了。」
謝混啞口無言,他確實偷偷畫了許多幅。
李正玉斜睨他一眼,望向窗外,蒙省城市的景象與其他地方別無二致,誰能想到在千年之前,這裡只有呼嘯的風、遼闊的草原與成群結隊的牛羊。
「星衍倒是給了我驚喜,只將皇位傳給女子並不是我定下的祖訓,想必是她定下的吧。我沒什麼遠大理想和高尚情操,很少去想怎樣為自己的同類謀福祉,為天下蒼生考慮的時候更是少的可憐,我在意的只有我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有所犧牲,那一定是因為這犧牲於我而言更加有利。」
李正玉望向謝混那雙一直注視著她的眼睛,語氣輕得像是一聲嘆息:「這樣一個人,做不得神明,你看錯人了。」
李正玉以為謝混會沉思,會改變他那荒唐的想法,抑或是執迷不悟,竭力讚頌她其實是一個善良、心懷道義、擔得起這個名頭的人,為之尋找證據,抬高她並洗腦自己。
沒想到謝混那雙如湖水般平靜而清澈的眸子中沒有盪起任何與思索有關的漣漪,他的語調低沉而舒緩,乍聽之下竟透露出幾分虔誠:「邪神也是神。」
李正玉:「邪神的信徒是要下地獄的。」
「對邪神的信徒而言,地獄就是天堂。」
李正玉笑了起來:「你給我畫的畫,有拍下來保存嗎?拿出來讓我看看。」
謝混將手機遞給她,李正玉翻看他的相冊,裡面大部分是她的照片,都是經她允許才拍下的,照片上她穿著素色的衣服,無論是否看向鏡頭,嘴角是否噙著笑意,眉眼都是冷淡的。
但這些照片又確實是暖色調的,像是氤氳著霧氣的、蜜糖色的夢。
如果一張照片引誘人沉醉其中,那麼第一個沉醉的必定是攝影者本人。李正玉沉默地翻看著相冊,終於劃到了謝混拍下的畫作。
「怎麼畫了這麼多?」李正玉道,「你整天都跟我待在一起,哪裡來的這麼多時間。」
「在你睡著的時候。」謝混輕聲道。
謝混話音剛落,李正玉便翻到了一張畫,畫中她側身躺著,半張臉埋在軟枕中,神情安詳又靜謐,眉眼間的冰雪全然消融了,像是在做著什麼美夢。
「我睡著的時候表情這麼傻?」李正玉蹙眉,「這都算是我的黑歷史了,以後未經我的允許不要再畫,這幅畫我要沒收。」
謝混笑著應了。
李正玉又翻到了一張,畫上的她穿著一身絳色的古裝,腰間別著一把短刀,掛著一枚玉佩,正騎在奔騰的馬上,同畫外的人說著什麼。
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她在談北疆的風光。
這本應是一幅帶著血腥氣、夾雜著枉死者的恨意的畫,但謝混的筆觸依舊是那樣溫柔。
「這幅畫叫什麼名字?」李正玉被這溫柔刺了一下,不知是想讓自己痛,還是想讓謝混痛,她笑道,「《竊國者》,你覺得怎麼樣?謝混,我對你心懷愧疚不只是因為你因我而死,還因為即便你現在已經成了我的愛人,我能給你的東西依舊很少。如果時光倒流,在那樣的境遇下,我依然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謝混無奈道:「何必說這樣傷人的實話。騙騙我,又能怎樣呢?我永遠會心甘情願上你的當。至於畫的名字,我實在是畫了太多幅,還沒來得及給每一幅都起名字,如果真要取名的話,這一幅叫……《遺憾》。」
李正玉沉默了。
「這是我永遠的遺憾,如果我將你的試探之語放在了心上,如果我知道了你覬覦著皇位……溫如,我是真的願意成全你的野心,我擁有你想要得到、而我恰好可以給的東西,我只會覺得高興。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只怪我自己。」
謝混想要將李正玉摟在懷中,卻被她躲開了,她將頭抵在車窗上,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混輕聲道:「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你不必做出相同的選擇。你想要的,我雙手奉上。」
他們之間的悲劇是他一手造就的,是他不懂她的心,從此以後,他會在她做出選擇之前便將她想擁有的一切都奉獻給她。
李正玉依舊沒有說話,如同睡著了一般,但她的眼睫在輕輕顫動。
「你以前喜歡穿紅色的衣服,紅色很襯你,後來為什麼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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