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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珏站起來回稟:「父皇,奴隸已經在一刻鐘之前進入林間,只要父皇一聲令下便可。」
「好,那各位兒郎好漢,且隨朕入林。」周帝先行跨上高大的紅棕色駿馬,轉頭手一撈將妃子放在身前。
妃子嬌呼一聲,聲音若黃鸝出谷,讓人浮想聯翩。
柳珏上馬的動作一頓,突然想到了一個詞『馬震』,頓時像是吞了一口蒼蠅般難受。
柳常德駕馬飛奔而過,濺起一地的泥水,囂張的回頭嗤笑。
柳珏看著潔白鞋面的泥點,眯了眯眼睛。
林間。
齊白腳上帶著鐐銬,步伐堅定,均速在林間行走,中途他跟兩個認識的瘦弱奴隸結伴。
「林一,林二前面有溪流。」
他目光掃過四周的草叢,確定沒有危險才上前。
「你舅舅不是花錢求曹賊幫你脫奴籍了,你為什麼還會在這裡?」林一大口喝了溪水,才有精力詢問。
在來此之前,他們已經有一天沒吃東西了。
「這些官員從不講信用,大舅舅被騙了,散盡家財後,曹賊索要更多的錢才願意幫忙脫奴籍,可憐舅舅現在食不果腹,只能回老家過日。」齊白挖出草的根莖放在口中嚼。
他們太餓了,需要吃東西,才有力氣躲藏。
「我以為你舅舅那麼有錢,你這次會逃脫,沒想到還是沒有逃出去,我們是不是真的只能等死?」林二彷徨的將頭埋入手中聲音哽咽。
「我不像你們身體好,我已經不行了。」他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密密麻麻的鞭痕,哭訴這些日子的非人經歷。
「我真的不行了,沒日沒夜的勞作,沒日沒夜的挨打,現在還要沒日沒夜的擔驚受怕。」
他實在太累了,不如就死在這裡。
「我當初落為奴隸的時候,我就該死了。」
「別這樣,你要死,那我怎麼能獨活。」林一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現在就哭,還太早了些,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活著還有伸冤的機會。」
齊白從來不是一個會隨意放棄的人,相反越在逆境之中,他越發地清醒,越發地不服,他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他要帶著齊家數百口人的那一份活著。
「真的可以嗎?我們什麼都沒有。」林二遲疑。
「可以的。」齊白篤定地說。
有時候人會說需要一點希望,即使這個希望聽起來很假,林一也相信了。
「齊白說的對,無論怎麼樣,我們都要先過完今天。」林一給自己弟弟打了氣。
「可大周的帝王臣子……不會願意管我們這些受冤的人,他們只想著享樂……」林二,想到他看到的那些官員,醉生夢死的有,安於享樂的有,什麼樣的都有,就是沒有願意做實事的。
提到這個沉重的話題,三個人都沉默了。
靜悄悄的深林中,一陣風吹過。
沙沙沙沙——
樹葉聳動的聲音中摻雜了腳步聲。
「誰?」齊白猛地轉身。
三人立即噤聲,悄悄地躲到樹後。
沙沙沙——
草叢中探出一個壯碩的男子,男子身穿灰色的服飾,臉上有一道蜈蚣似的大疤。
見同樣是奴隸,齊白三人鬆了一口氣。
「你一個人?」林一是幾人當中年紀最大的,自覺上前交涉。
大漢露出一個笑容:「是。」
就在林一靠近之時,大漢以手做爪,將人擒拿住。
瞬息之間,境地發生了變化。
「你幹什麼?」林二壓低了聲音詢問。
「御史大人有令,殺十人可換自己一條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大家都是手裡沾過血的人,就不需要客氣了。」
說話間,大漢手掌用力,清脆的響聲充斥在幾人的耳中。
林一的脖子以一種奇異的,無力的角度垂落。
他眼中的光芒還未消失,眼睛溫柔的看著林二,像是有千言萬語還未來的及交代。
「不!」
林二發瘋一般地衝過去,身體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將大漢推倒。
大漢轉身要逃離,卻被腳上的鐐銬束縛。
齊白撿起石頭,借力跳起來狠狠砸在大漢後腦。
鮮紅的血四濺。
他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機械地砸著。
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在乎的人就會死。
前一秒的夥伴,後一秒就倒在血泊中。
「白哥,停手吧,他已經死了……」林二害怕地站在原地不敢動。
這一刻的齊白更像是沒有靈智的野獸,他緩緩轉頭,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個滿身是血,猶如鬼魅的男子。
他在林二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不對。
不應該這樣,他是在救他們。
他是想救他們。
父親告訴過他君子應當謹守本心,不可因外物而轉移,當初的他以為這是件很輕易的事。
現在才知談何容易。
他想守本心卻又不能不做一個小人。
林二看著齊白越來越怪異的狀態,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直到背部靠到大樹,他試探地說:「白哥,能不能先給我哥挖個墳。」
齊白低頭看到自己滿手鮮血,過了一會兒說:「好。」
林二長舒了一口氣。
死亡是可怕的,但是像他這樣的奴隸,早就做好隨時被主人殺掉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