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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覺得在模仿賀平秋截肢後狀態的時候,自己是快樂的。

  恍惚間,他覺得鏡子裡的自己好像變成了賀平秋的模樣。

  -

  因為喻晗已經收工,所以他被派去店裡先點菜。

  夜宵訂的火鍋店,直接包場,沒有外人。

  喻晗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店鋪里,好像在一個人吃火鍋。

  不過很快甘朗他們就分批來了,趁其他人去洗手間的功夫,甘朗說: 「今兒狀態好像還不錯?」

  相處下來也有兩個月了,甘朗依舊不清楚喻晗對賀平秋是個什麼態度,說愛麼,好像太平淡了。

  說不愛,可喻晗的消瘦從未停止,好像隨著「孟霖」這個角色的狀態一去不復返了。

  「工作結束了誰不開心?」

  「就因為這個?」

  喻晗笑笑沒接話,他總不好說,他在等一封信,而且就快要等到了。

  「以後什麼打算?」

  「再說。」

  喻晗不是敷衍。

  他真不知道以後什麼打算,完全想不到未來。

  也許是這七年被賀平秋養廢了,賀平秋一死,他忽然變得無所事事,沒有目標,沒有期待,每一個明天都未知且迷茫。

  「我記得平秋說過,你以前一直想當個好演員。」甘朗道, 「現在不想了?」

  「他還跟您說這個呢?」喻晗笑了。

  甘朗也笑,沒說是賀平秋囑咐後事的時候才說的。

  「以前還年輕,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夢想,可我現在都要奔四了。」

  「才三十六,年輕。」甘朗說, 「好演員都是厚積薄發的,年齡不重要。」

  他點到即止,沒有多勸。

  「你可以先出去走走,旅旅遊,看看風景,換一種心情再考慮未來的道路。」

  旅遊嗎?

  喻晗曾經倒是有過一些旅遊的打算,畢竟他天天在家裡刷手機,總會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想要前往,但他也清楚賀平秋不會放他出門。

  賀平秋對失去他的恐懼達到了一種病態的境界,必須藏在家裡才安心。

  如今甘朗再提起,喻晗竟然沒回憶起一個曾經想去旅遊的地方。

  他提不起興致。

  兩個主演也陸續到來,在他們這桌入座,甘朗與喻晗默契地轉移了話題,不再圍繞死亡,未來跟賀平秋。

  喻晗本以為出了白天的事,丁易琛不會來這個夜宵局,沒想到他竟然心平氣和地入座了。

  不愧是演員。

  以前年輕的時候喻晗也能做到這樣,反而隨著年紀增長,越來越不願意跟人虛與委蛇。

  也許真是賀平秋把他養廢了。

  今天的氛圍很好,每一桌都很熱鬧,有人買單大家吃得都很高興,酒也擺上了桌,一箱接著一箱,到處都是酒杯碰撞的嬉笑聲。

  喻晗今天是主角,時不時就有人來敬他酒說「恭喜殺青」。

  喻晗微笑著應對一切,酒水過喉,無滋無味,靈魂早已剝離。

  他好像飄起來了,冷眼旁觀這份不屬於他的熱鬧,聽著那些令人震撼的明星八卦。似乎看在了眼裡,聽在了心裡,卻什麼都沒記住。

  如同有有層看不見的膜,將他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

  「我最近才知道喻老師竟然是賀導先生……」丁易琛突然來了一句,他倒滿酒,站起身敬喻晗, 「青年喪夫對誰來說都是痛事,節哀啊。」

  這話就像突然來了根針,戳破了喻晗與世界之間的薄膜,周圍人與話他又看得明了,聽得清晰了。

  只是這桌的氣氛已經變得落針可聞,雖然副導,編輯,幾個主要演員都已經對喻晗的身份心知肚明,但誰也沒想到丁易琛會突然當眾提這茬。

  喻晗垂眸笑了笑,頗有點無奈的意思。

  他端起酒杯和丁易琛碰了碰,將酒水一飲而盡。

  丁易琛不由自主哼笑一聲,有些得意。

  然而下一秒,喻晗突然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瓶酒,高高揚起,全澆在了丁易琛頭上。

  「不好意思。」喻晗抱歉, 「青年喪夫,脾氣難免暴躁,見諒。」

  「……」

  丁易琛完完全全地僵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他今天臉算是丟盡了,從沒想過喻晗一個素人敢當眾和自己翻臉。

  其實動手之前,喻晗腦子裡還在想這是甘朗組的局,不能讓甘朗面子太難看,但手已經不聽大腦的指控潑了上去。

  按照最初的想法,他應該揚起酒瓶砸過去。

  可這樣就太難收場了。

  「我去下洗手間。」

  喻晗丟下面面相覷的眾人,穿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依然在歡聲笑語的其他桌,最終離開火鍋店,來到了旁邊的巷口,顫抖著指尖點燃了一根煙。

  雖然沒抽兩口就咳嗽起來。

  也許是這七年壓抑帶來的改變,也許是賀平秋死亡帶來的影響,喻晗的脾氣確實變暴躁了些。

  他從前很樂意和計程車司機從天南聊到地北,如今多說一句都嫌累。他從前看見地上的螞蟻都覺得有趣,如今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

  他從前更不會這樣一言不合就動手。

  但不可否認,動手的瞬間他淤堵的心臟都通暢幾分。

  酒精會讓人變得衝動,也會讓腦子變得昏沉,喻晗在煙霧繚繞中搖搖欲墜,隱約感覺到一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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