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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兩人去了醫院,莊蔓見到了董建民。
她好久沒見過他了,乍然再見,只覺得他比自己印象中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幾乎不能和馮秀琴口中那個脾氣急躁常常摔鍋砸碗的男人合在一起。
這個男人也從來沒有對自己露出過那麼侷促的笑容,關心她的生活和學習,還有之前她做手術的事。
莊蔓簡單回答了。
她有媽媽和哥哥,現在什麼都很好。
董建民很慢地點點頭,笑不像笑地說她改了姓,認到一個好哥哥,挺好的。
再接著,聊到出院問題,董建民說不化療了,進口藥太貴不想再折騰了,鄧碩安的父母在一旁絮絮地勸。
鄧碩安則給莊蔓使眼色,希望她能說些什麼話。
莊蔓咬住嘴唇,遲遲不語。
她自己也是生過大病、做過手術的人,當然比正常人更容易對病痛共情,但是看著不遠處半躺著的生父,她並沒有那種對親人的依戀不舍。
馮秀琴的腰不好,梅雨季一到就犯老毛病,作為女兒,她很牽掛,在家時,幫她貼藥膏,看媽媽稍有大動作就敲骨連筋一樣的難受,她會心疼得掉眼淚。
對董建民……她會希望他不要太痛苦。
可她並不能為他做些什麼。
辦完出院手續,莊蔓跟著鄧碩安一起回來,走到病房門外,她聽到鄧碩安的父母在安慰董建民。
「老董你也別太難受,蔓蔓她啊,肯定是聽了她媽媽說那些話,才跟你不親,小孩子哪懂什麼,不都是大人教的嗎,你們都多長時間沒在一塊住了,離婚那會兒,蔓蔓都不記事的,感情嘛,都是慢慢相處出來的放心,碩安會幫著開導她的,親生兒女哪能對父母不孝,那這還得了。」
莊蔓聽了這話,不太舒服,甚至有一刻,她想扭頭就離開這裡。
但鄧碩安已經喊她了。
「蔓蔓,建民叔好歹是病人,你態度好一點行不行?」
一行人出院打車,回了董建民的住處,天已經黑了,鄧碩安的媽媽進門後看著簡陋的沒半點兒人氣的屋子,「這人病了,沒人照顧,連口熱水都喝不上」,感嘆完,她將不鏽鋼的電水壺插上水,就跟著鄧碩安的父親回去了。
鄧碩安留在這裡幫忙,畢竟莊蔓做不到攙扶董建民上床躺下這類事。
等水開了,她往水瓶里裝好了熱水。
本來已經打算說很晚了,自己要回去了,鄧碩安從裡屋出來,卻先一步說起了董建民如何可憐。
莊蔓來不及反應作答,莊在和雲嘉就已經來了。
聽到莊在的話,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她的無故失蹤給其他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煩,連雲嘉都出來找她了。
莊蔓抿抿嘴,不再多解釋。
鄧碩安是認識莊在的。
好幾年前,幾個好成事、喜做媒的街坊鄰居受董建民之託,湊一塊去找馮秀琴,說莊蔓現在病也好了,她二婚的丈夫也死了,小孩子也是需要爸爸的,既然現在兩個人都單著,原鍋配原蓋,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對孩子也好啊,蔓蔓能有一個完整的家。
鄧碩安的母親也在其中遊說。
他受母之命跟著一起過去,他媽媽讓他私下問莊蔓,想不想爸爸媽媽在一起,要他告訴莊蔓,小孩子有一個完整家庭的溫暖。
莊蔓思考的時候,他等不及地替她分析著:「你想想,別人都有爸爸媽媽,但你只有媽媽,你就跟別人不一樣了。」
莊蔓皺了皺眉,下一秒,她抬起頭,看到路口緩緩走過來的高大身影,頓時神采飛揚地大聲喊「哥哥」,她眉心舒展,扭頭對鄧碩安說:「可是我有哥哥!我也不想和別人一樣。」
那次見面,剛上初中的鄧碩安就對莊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此之前,鄧碩安只聽別人說過莊蔓的繼兄,說他是縣裡第一個中考狀元,以及他爸爸在工地上意外死亡賠了很多錢。
他和莊蔓站在一起,看著莊在走近。
這個明明只大他幾歲的男生看起來很不一樣,他身上沒有那種大男生的張揚浮躁,他看著很沉穩,又跟那些架著厚厚的眼鏡片讀死書的書呆子不同,他都不用說話,只淡淡看著人,就像能把人看透,站在他面前,那時候的鄧碩安沒由來的緊張。
不過現在的鄧碩安想,自己也已經是一個步入社會的成年人了,還不至於像上初中時那樣,呆呆站在這人面前,話都不敢說一句。
鄧碩安挺起氣勢,出口就是具有力度指責:「莊蔓是建民叔的女兒,女兒照顧父親,這有什麼不對的嗎?還是說你們這些有錢人,眼裡只有錢,一點孝悌廉恥都沒有?」
「孝悌廉恥?」莊在微挑了一下眉,覺得這話有意思,他輕聲問莊蔓,「今天往外拿錢了嗎?」
今天的住院費是她跟鄧碩安去交的,卡里存了錢,回病房,她本想把身上僅有的五百塊塞給董建民,但是他不要,只說她好多年沒回家了吧,要不要回家裡看看。
莊蔓眼圈已經紅了,搖搖頭說:「……我身上的現金只有五百,我給他,他說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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