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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死都不要。

  第二天就凍感冒了,那是林陸驍記憶里第一次生病,小時候身體發育快,有點小病小痛忍忍也就過去了,但那次發燒足足燒了四天都沒退下去,之後也沒見他跟人借過東西。

  打那時起,兄弟幾個就知道這人自尊心太強。

  不過這車倒也不算是他借。

  趙國知道他請了假要去市里呆一天,特意把車鑰匙給他,讓他開自己車去,順便讓他送點東西給安江的老母親。

  大劉唏噓:“瞧把你能的,得得得,這麼幾天又收了一幫小迷弟了?擱裡頭當山大王了?”

  林陸驍停車等紅燈,嗤笑聲:“少扯。”

  五秒後。

  車子重新上路,林陸驍打了個轉,先去了趙國母親家裡送東西。

  趙國早年喪父,母親一手把他帶大,高考畢業成績不理想,後入伍去了消防,家裡就剩下一個母親,在一小工廠車間工作,見林陸驍來挺熱情招呼。

  林陸驍把趙國的東西遞過去,超大一包。

  趙母接過,熱情地留他們下來吃飯,林陸驍婉拒,跟人禮貌道別。

  趙母喊住他,“阿國在隊裡還聽話吧?”

  林陸驍停下,“挺好的,您別擔心。”

  “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趙母很機警。

  林陸驍點頭,“嗯。”

  “你老家在哪兒?”

  “北潯。”

  “北方啊,那挺遠的,怎麼會來這兒呢?挺想家的吧?”

  林陸驍背影高大,逆著光,趙母眼睛不好,微微眯著,卻也看出了眼前這男人的沉默。

  想家嗎?

  還好吧。

  想她啊?

  也還好吧。

  最後趙母說:“行我也不耽誤你了,你們都注意點安全,辛苦了。”

  林陸驍禮貌地跟人道別。

  轉身之際,就看見過路一老大爺,往他們這邊瞥一眼,高聲喝道:“哎,老嬸子,你兒子回來看你啦?”

  趙母笑,跟人解釋:“我那小子哪有人家長得俊吶,這是我兒子隊友,托人來送東西的,下回國兒回來讓他上你家看你去,省得你又瞎認。”

  老大爺聽言,推著老花鏡仔細一瞪眼,覺得也不太像,“是是是,這小伙子俊,趙國黑黝黝的。”

  話雖這麼說。

  可趙母一聽別人說自己兒子黑,又忍不住反駁:“我們家趙國那才不叫黑呢,叫健康!你不懂別瞎掰掰。”

  林陸驍聽了個門兒清。

  一邊往回走,一邊無奈地低頭笑笑。

  記憶里,他母親端莊大方,從不與人爭辯,小時候總聽人訓他時,母親也不曾為他說過一句類似的話,她是世人眼裡賢良的淑女,她溫柔大方,善解人意。

  卻不像母親。

  而世上大多是趙母這種“口嫌體直”的母親。

  ……

  三人許久沒見。

  找了個飯館吃飯,安江地方不大,開車半小時大概能把市區繞完。

  林陸驍停好車,沈牧跟大劉已經敲著桌子在等了。

  他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吃什麼?”

  沈牧:“隨便。”

  大劉:“這裡有鮑魚麼?”

  林陸驍坐在椅子上,背靠著,低頭看菜單,“你也不怕噎死。”

  沈牧捅捅大劉,“給陸驍留點兒老婆本行麼?人還沒取媳婦兒呢。”

  大劉訕訕,委屈:“那來個醬肘子吧。”

  林陸驍看他一眼,笑了,覺得這小子模樣忒滑稽。

  點完單,三人靠著椅子閒聊。

  “怎麼樣,還行不?沒吃苦吧?”

  林陸驍笑了下,“還行。”

  苦嗎?

  真不苦,跟以前在軍校時一對比,這點苦算啥,頂多就是生活條件比那邊差了點兒,因為在山區,熱水供應不及時,有時候冬天訓練完或者出完任務回來,沒得熱水洗澡,不也是冷水往頭頂一澆。

  倒還改了不少壞毛病。

  他其實還把煙戒了點,沒以前抽得恨,像這種時候,基本就到門口抽菸去了。

  現在倒能忍住一天不碰一支煙。

  有時候實在想抽,也就蹲在大樓的花壇底下,悄摸抽一支。

  很多時候,他都不會想起南初。

  就算偶爾看到一些演員的新聞,他也不會想起南初。

  只有在抽菸的時候。

  猩紅的火光一燃,那菸絲一過嘴,尼古丁刺激大腦,喉結緩緩滾動,煙糙味道順著胸腔進入。

  一瞬間,就想起那女人的臉。

  很清晰。

  他蹲在地上仰著頭,慢慢吐著煙圈,眼眸微微眯起。

  有時候他一個人,有時候跟趙國一起,趙國嘴碎,會忍不住跟他搭腔,“驍哥,你有過女人麼?”

  不知怎的。

  隊裡的人對他的感情史都很好奇,除了隊長和指導員,一幫屁大的小孩對這些問題好奇的不行。

  林陸驍會瞥他一眼,重新抽一口煙,隨著吐出的煙霧,淡聲:“有過。”

  有過。

  趙國至今單身,好奇地問:“那現在呢?”

  “沒有。”

  趙國一陣遺憾,“不過你這樣兒的,應該不缺女朋友吧,我他媽打從娘胎起就是單身,至今都沒個女朋友,念書的時候倒是喜歡過一個姑娘,我沒考上大學,人家也瞧不上我,跟考上大學的一起走了,當了兵之後,接觸的都是男的,我有時候躺床上就想,萬一我要是哪天殉職了——”

  大概意識到不太吉利,話鋒一轉,低囔:“還是不給人添麻煩了。”

  林陸驍站起來,把煙踩滅,手抄進兜里,推推他的腦袋,“瞎扯,照你這麼說,當兵的都不能結婚了?雖然說女人有時候挺無理取鬧的,但確實,有了家的感覺會不一樣。”

  趙國仿佛聽到八卦:“嫂子無理取鬧?”

  林陸驍想了想,能想起的也就是早上起床那一巴掌,起床氣勁兒上來的時候,真是六親不認,手邊拿什麼就呼倫過來。

  “偶爾。”

  “嫂子一定很漂亮。”

  黑夜,風涌樹晃,枝葉窸窣。

  他大方承認:“恩,確實漂亮。”

  大概是南初糾正了他的審美,他對女人的審美一直沒啥概念,看著順眼的女人不多。

  而南初是他越看越漂亮。

  趙國那時還想,也不一定能漂亮到哪兒去吧,普通人再美難道還能美過明星?

  一定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咯。

  飯館裡放著一台電視機,正播著一個某衛視的中秋晚會。

  舞台上忽然竄出一個組合,熟悉的前奏響起,大劉轉頭看,一眼就看見徐智藝那扭動的勁爆舞姿。

  林陸驍瞧出端倪,仰頭一指,“你倆?”

  大劉低頭,支吾:“分了。”

  林陸驍瞥他一眼,不作聲。

  大劉跟沈牧互視一眼,隨後,大劉踟躕道:“陸驍,我得跟你說一事兒,你別生氣——”

  林陸驍捻著杯子看,“嗯。”

  咬唇,鬆開,又咬唇,大劉緊張不行,沈牧催道:“行了,說吧。”

  大劉一咬牙:“你跟南初的事兒……是那丫頭捅給媒體的。”

  林陸驍忽而抬頭盯他看,黑漆漆眼神瞧著大劉心底一陣發慌,可還是老老實實把事情全說了。

  “你走後不久,我就讓阿牧去查,阿牧查到一個營銷的爆料提供的小號是我無意間申請廢棄了很久,我以為是被盜號了,一開始那丫頭還不承認,後來架不住我天天盤問,索性就跟我攤了牌。”

  那天還是聖誕,下了場鵝毛大雪。

  徐智藝跟他攤牌的時候表情也挺冷淡,大劉覺著自己快不認識眼前這姑娘,聽聞後,他又氣又急,沒控制住,放下一個耳光甩過去。

  他永遠都記得林陸驍離開時那場景。

  “你他媽瘋了?為什麼這麼做?!你知道你把我兄弟逼成啥樣兒麼?人他媽都給你逼到山溝溝里去了!”

  徐智藝被打側過頭去,也只是冷淡一句:“看她不慡。”

  她心裡更多的是愧疚,可她沒法說,南初搶了她角色,她還沒那麼憤怒,本以為搶資源這事兒就看本事,本以為南初也跟她一樣,儘管有了林陸驍,可還是免不了要靠睡去拿資源,後來在宴會廳被南初看見她跟一老頭兒在一起,又無意間聽人說,是蔣二公子搶了她資源,本以為兩人有點兒什麼,結果蔣格跟她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就因為喜歡要捧她。

  她心裡嫉憤。

  大劉蹲下去,痛苦掩面,“你讓我怎麼面對我兄弟?”

  而那瞬間,他還很可恥地想,要不帶徐智藝去找驍爺和南初道個歉吧,驍爺要不原諒,這事兒算他欠他倆的,這輩子讓他做牛做馬都願意還。

  可人姑娘撕破臉就沒打算跟他了。

  當時大劉還不肯分手,最後還是沈牧把那老頭兒的照片給他看讓他徹底死心。

  徐智藝這段時間還小紅了一把,資源比以前更好,上節目也多了,大劉偶爾會看到,他自嘲地笑。

  早就不是當初那純粹的姑娘了,現在眼睛裡都是對金錢和名利的欲望。

  林陸驍聽他說,捻著杯子,悶頭喝。

  “陸驍,這事兒算哥們兒眼睛瞎,我欠你跟南初的,回頭你倆讓我幹啥我都行。”

  林陸驍終於不耐煩,出聲:“行了,都過去了。”

  大劉訕訕:“女人都不是好東西。”

  “這句話我贊同。”沈牧一笑,摟住大劉胳膊,“哥們兒給你出個主意,回頭你買輛勞斯萊斯,再包個她同公司的師姐師妹什麼的,天天往她公司門口一杵,這事兒就撂了。”

  大劉哼唧,“放屁,有那錢我捐給山里那些留守兒童也比花那兒強,至少我還能給國家的慈善事業做點貢獻。”

  沈牧哈哈笑,“行啊,有覺悟啊,少年。”

  “滾,哥們兒可沒你有錢。”

  兩人鬧著。

  林陸驍配合著笑了下,低頭去摸煙盒,磕了一根出來,也不抽,就捻在手機玩。

  兩人停下來去看林陸驍。

  靜一瞬。

  沈牧乾咳了一聲,“陸驍。”

  “嗯?”他低聲。

  “南初回國了。”

  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瞬,隨後就聽他一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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