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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一進門,張教官加上戰訓報告,林陸驍心裡就明白了個大概。

  他收了笑,整整表情,不說話了,安心挨訓。從小到大,孟國弘就比他親爸還愛訓他,對他期望也大,跟林清遠有時不慡還能頂兩句嘴,到了孟國弘的跟前,他基本就只有挨訓的份了。

  孟國弘氣得眉毛都歪了。

  “你怎麼回事?這種事情居然不上報,你幫誰瞞呢?我開始跟你說過什麼?違反軍紀要是不服管教就驅逐離隊!你腦子裝的都是漿糊嗎?都這時候了你給我犯什麼渾?”

  林陸驍站得筆挺,一副認真挨訓的模樣,表情寡淡。

  孟國弘就討厭他這副什麼都不掛欣賞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猛地一拍桌子,平日裡的兇相頓顯:“老子也是你那個年紀過來,你肚子裡那點花花腸子我比你清楚,真他媽要動了心思就給老子把這身軍裝脫了!別他媽在攝像機底下給人抓把柄!”

  聞言,林陸驍臉色頓時沉下來。

  “政教樓是那丫頭該進的地方嗎?你跟她在辦公室門口拉拉扯扯當別人瞎啊?”孟國弘靠在椅子上駕著胳膊冷哼一聲,別開頭,說:“你丫再犯渾,我立馬讓那丫頭收拾東西滾出去!”

  林陸驍忽然笑了:“合著往我那兒還按了不少眼線?”

  孟國弘拎起菸灰缸就想砸過去,被張教官拉住,順了順氣,往桌上一丟,氣哄哄地說:“我在那呆的時間比你長!裡頭哪個不是跟我過命的交情?”

  林陸驍自嘲地笑笑,點著頭,“明白了。”舔了下嘴角,吸了口氣說:“這事兒是我沒處理好,還連累了張教官,我接受處分。”

  張教官終於忍不住,看了眼林陸驍,嘆口氣道:“其實這事兒我也有責任,不應該只怪陸驍一個人,我跟他一起處分。”

  “別,這事兒跟張教官沒關係,是我讓他不要往報告裡寫的。”

  孟國弘冷哼一聲,林陸驍是他看著長大,那性子早被他摸得透透的,這小子別的沒有,就是做錯了從來不推責任,有擔當,比他那混帳兒子好太多了,他那混帳兒子最怕的就是擔責任,做錯事兒腳底抹油兒跑得比誰都快。

  哪兒能真處分,這要處分,孟國弘也不會大張旗鼓大半夜把人從隊裡叫過來。

  ……

  林陸驍回隊裡的時候,已是夜晚,繁星如梭,楊振剛瞧見院門口的車燈,立馬從政教樓衝下來,一同回來的還有張教官,楊振剛步履匆匆來到兩人面前,“怎麼樣?沒罰你吧?”

  林陸驍走在前頭,把車鑰匙踹回兜里,回頭沖倆人說一句:“我上去換身衣服,你們去操場等我。”

  張為楊沖他一揮手,“去吧。”

  楊振剛摸不著頭腦,望著林陸驍筆挺的背影,急吼吼地問:“大晚上換什麼衣服?”

  張為楊看他一眼,“走吧,去操場吧。”

  楊振剛跟上去,兩人並排,張為楊默了一會兒,冷不丁問了句:“陸驍真喜歡那丫頭?”

  “哪能啊!肯定不能!”

  張為楊呵呵笑,“跟我這兒還抖什麼機靈呢?”

  這事兒楊振剛也真不清楚,但瞧著兩人的關係有點曖昧倒是真的,他哪敢往外說,心裡也就自個兒琢磨,起初問那小子自己還否認,還真不好說,但想想倒也能理解,都快三十了,也沒正經談過女朋友,看見個漂亮姑娘,動了些心思倒也正常。

  “這事兒孟處知道了?”

  張為楊點了根煙,“知道了,發了好大一通火,你平時也盯著點兒,這小子容易犯渾。”

  楊振剛心裡一個咯噔,大事不妙啦!

  “那孟處怎麼說?”

  張為楊抽了口煙,“還能怎麼說,一頓訓唄,訓完就讓他回來跑圈呢。”

  楊振剛不信:“這麼好商量?”

  “十公里負重,加五百個伏地挺身,你覺得這好商量?你是好商量了,要不你在這兒看著?就算陸驍體能再強,你瞅瞅現在都幾點了,做完這些怎麼也得半夜了,我一個老頭讓我受這罪,我招誰惹誰了!”

  ……

  林陸驍上樓的時候南初剛好從衛生間洗完臉出來。

  女生宿舍在二樓,他的宿舍在三樓,過樓梯拐彎的時候,姑娘剛好端著臉盆,穿過走廊,烏黑長髮紮成一個髻松松搭在耳後,耳邊是兩撮碎發,不施粉黛,臉洗得乾乾淨淨,還沾著幾顆水珠,眉清目秀。

  林陸驍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腳步未做停留,直接轉身上樓。

  表情冷淡的跟中午把她狠狠抵在牆上親吻的男人,判若兩人。

  若不是觸覺敏感,南初幾乎懷疑是不是中午的自己做了一場春夢。

  “林陸驍。”

  南初喊住他。

  前方的人腳步未停,反而加快腳步跨上台階,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這是親完就跑的節奏?

  那她虧大了,好歹中午該把他先上了。

  ……

  操場。

  林陸驍穿著件軍綠背心和軍褲,肌理線條明顯,他原地活動著關節,彎腰拉筋,操場上沒有燈光,僅憑微弱的淡白月光,襯著他流暢的身材。

  張為楊開始掐表:“先伏地挺身吧。”

  林陸驍點頭,彎下腰,雙手撐住地,倆臂肌肉凸起,腳尖撐地,身體打平。俯地,撐起,動作十分標準,坐起來流暢又輕鬆。

  張為楊咳了聲,提醒他:“做個大概齊,我還趕回家哄兒子呢。”

  林陸驍撐著地,低笑:“您不怕明天有人跟孟處告狀?”

  張為楊默了一會兒,“你還是老實做吧。”

  ……

  五分鐘後,張為楊問:“後悔嗎?”

  “不。”

  地上的男人漸漸蓄滿了汗,順著頰邊滾落,平時的極限是四百個,再往上就吃力,孟國弘很了解他的體力,罰什麼都是往他的極限上加個百分之十,這種最痛苦,明明堅持不下去了,可撐一撐又過去了。

  “真動心了?”

  良久,男人低嗯一聲,汗珠一顆顆順著下巴落地。

  張為楊嘆息一聲,“那人姑娘喜歡你嗎?”

  他沒答,咬牙,繼續撐起。

  張為楊又嘆,語重心長道:“陸驍,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也衝動過,但那僅僅是衝動而已,往往到最後,你會發現,真正在一起的,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合適。”

  林陸驍做完最後一個,撐著身子站起來,看向張為楊,月光暗且弱,隱隱綽綽瞧個輪廓,看不太真切,他微微眯了眯眼,臉上都是汗,手上都是泥,拍拍手,開玩笑似的說:“別扯了,您說您跟嫂子沒愛?嫂子跟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我看您都恨不得掄椅子衝上去。”

  張為楊淡笑說:“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我跟她一開始結婚確實沒感情,但處了這麼些年,沒感情也能處出感情來,懂嗎?所以沒什麼過不去的,沒了這個,下個,遇上的,到最後,都會變成愛,這就是現實。”

  張為楊眼眸越來越深長,又說:“這樣的現實,還不占少數,你信嗎?”

  當然,這就是“現實”,也不占少數。

  一出又一出悲壯的現實不斷揭示著這社會殘酷的面貌。

  滾他媽的“現實”。

  “現實”真他媽可憐,你們只是不肯承認你們變心了而已,就要“現實”背這鍋?

  ……

  之後的幾天訓練,南初跟林陸驍碰面也不說話,頻繁相遇,頻繁被躲開,幾次,南初視線追到他臉上,都被他不動聲色掃過。

  吃飯時,兩人伸手同時去撈湯勺,兩手一碰,視線一對,各自別開,林陸驍索性快速扒完最後兩口飯,離開餐桌去門口的小亭子裡抽菸了,楊振剛隨後跟出來,在他耳邊說:“那邊快出結果了,你忍著點,別給自己找事兒聽見沒?”

  林陸驍抽著煙,不耐煩地皺皺眉,“老楊。”

  楊振剛一愣。

  林陸驍嘴裡叼著煙,轉頭看他,口氣嘲諷:“你丫被孟處反水了吧?”

  楊振剛氣急,伸手推他腦袋,“放屁,我是那種人嗎?!老楊從不背叛戰友!”

  林陸驍自嘲地笑笑,目光一轉,就看見南初從食堂門口出來正四處張望,收了笑,站起來,拍拍楊振剛的肩膀,“我走了,你攔著點。”

  說完掐了煙,插著褲兜走了。

  楊振剛一轉頭,看見南初直接往反方向走了,根本沒瞧這邊看一眼。

  楊振剛淡笑著搖搖頭。

  自作多情什麼呢?

  人丫頭根本沒想著要找你,你小子以後真有的苦頭吃了。

  ……

  當天晚上,楊振剛給林陸驍帶來一消息。

  彼時,林陸驍正仰靠在椅子上,琢磨著怎麼躲過那些“眼睛”去找南初。

  楊振剛把門拍響,他連眼皮都懶得抬,“進來。”

  楊振剛說:“陸驍。”

  “說。”林陸驍聲音慵懶。

  “處里派了一人過來。”

  “派來幹嘛?”

  楊振剛緩了緩,才說:“給他們上防火監督宣傳課,正好借這個節目給播出去,做個年底防火宣傳片。”

  話音剛落,走廊傳來一串噔噔噔腳步聲,高跟鞋,腳步輕盈,能聽出來是個女人。

  “陸驍,這是……”

  然而不等楊振剛介紹,女人率先開口,臉上掛著俏皮地笑意,聲音婉轉動聽,“林陸驍,我是許蘊。”

  許蘊。

  ……

  第29章

  自從高中畢業後,兩人就很久沒見了。

  林陸驍記憶中的那個許蘊應該是蓄著一頭齊脖烏黑短髮,小麥膚色,不胖但也不瘦,笑起來都能看見後槽牙的姑娘,跟面前這個長發,鵝蛋臉,瘦瘦高高的女生有點對應不上。

  許蘊笑笑,率先沖他伸手,“怎麼了?認不出我了?”

  林陸驍撓撓眉,伸手跟她握了下,抽回:“沒,在這兒看到老同學,有點懵。”隨後,目光落在她肩章上,挑了挑眉,略調侃地說:“喲,看樣子混得不錯。”

  楊振剛怕他越說越沒譜,插話道:“這是防火監督處的參謀長,沒你這麼調侃的。”

  許蘊笑笑,目光盯著林陸驍,不在意地說:“沒事,我們是老同學了,老楊,我宿舍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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