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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北堯戴上墨鏡,故作驚訝道:“怎麼了?這小丫頭你看上了?”
南初:“……她太單純,不適合你。”
韓北堯不以為意,“適不適合這種得試過才知道,不過我的事兒你就別操心了,你給我好好拍戲,聽說你最近戒菸了,很好,很陽光,希望你能一直這麼陽光下去。畢竟女孩子陽光點才可愛。”
韓北堯走後,南初接到林啟的電話,約她晚上去酒吧。
南初拒絕,林啟不依勸她,“我新發現了一家,氛圍環境跟酒都超棒的!一起吧一起吧!”
南初嚴詞拒絕。
林啟簡直驚了個呆,他跟南初的友誼完全建立在菸酒基礎之上,也就是常說的酒肉朋友,南初品酒厲害,而且很懂酒,從小就這樣,兩人在米蘭酒吧認識的時候,酒吧老闆就告訴他,南初是他見過最會品酒的女人,林啟才一時好奇跟她搭了訕,結果沒想到這丫頭真的超能喝,而且還能喝出同時兌的六七種酒。
她說要戒酒,就好像天才鋼琴師要轉行去當廚師一樣,林啟簡直不能理解,“為什麼!”
“珍惜生命,遠離菸酒。”
林啟:“你突然這麼想活下去,讓我很害怕。”
南初:“林啟。”
“幹嘛!?”
“咱們都陽光點吧。”
“……”
南初掛了電話,靜了半刻,編輯了一條簡訊出去。
……
那邊,林陸驍正在外地給新兵培訓,新兵蛋子剛入伍都鬥志昂揚,訓練完一周,一個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兒了。晚上林陸驍給他們講軍事理論課,講消防知識,新兵們纏著他問,“你們當時入伍也這樣兒嗎?頭一周肯定不行吧,我覺得我們挺厲害的,這麼多項目都堅持下來了。”
林陸驍低頭笑了下,把書合上,往講台上一丟,不等他說話,旁邊的指導員就直接開口了,“你們這幫小瓜娃子,要是把你們丟到林教官的隊伍里,不出一個星期,全都滾蛋。”
指導員指著這幫小子,一個個數落過去,“下午的負重跑幾個合格?你們是消防,你們到時候抗的水槍比下午的沙袋重要重得多!!林隊他們入伍的時候,一天幾百個伏地挺身你們知道麼?!比你們這一周的量還多知道麼?!林隊這是照顧你們!你丫的還不知趣,跟教官討什麼巧?!”
底下被訓的雅雀無聲,總還是有幾個刺頭兵覺得不太服氣。
林陸驍站在台前,軍帽檐遮了半張臉,下顎線緊繃,線條流暢,他嚴肅的時候,確實令人生畏。
“不是照顧你們,這是部隊,沒有照顧這一說,誰進來都得守規矩。你們訓練的每一個項目,以後真槍實彈的時候都是保命,讓你們救人,別到了場上還得別人救你。反正還是那句話,既然選了這條路,受不了,受得了,都得受著,男人的肩不抗這些,難道要你們的女人孩子去抗?進了部隊,就等於把命交給國家,你就是條龍都得盤著,是虎也得趴著。”
聽到最後一句話,仿佛熱血灌頭,新兵們猛烈鼓掌。男人們總有點英雄情懷,一聽保家衛國,保護老婆孩子,又瞬間覺得自己偉岸起來,晚上跟女朋友打電話的時候,也不忘提一嘴今天林陸驍說的這話,瞬間覺得自己男人味盡顯。
新兵蛋子們都覺得這林教官確實有男人味,長得又帥,簡直酷斃了。調皮搗蛋的刺兒兵看見林陸驍也是恭恭敬敬打個軍禮,叫聲林隊。
回宿舍的路上,指導員嘖嘖贊聲,“到底還是讀過書的文化人,說起來是一套一套的,把他們唬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林陸驍低頭看簡訊,不作聲。
指導員推他的肩,“上回領導找你談話怎麼樣了?”
“下個月考試。”林陸驍頭也不抬,手指飛快摁在手機上。
“那以後見面得喊領導了,行了,也算是熬出頭了。”指導員拍拍他的肩,往另一條路走:“行,你先休息,我去點名。”
林陸驍回到宿舍,把書丟在桌上,人往床上一躺,駕著腳,擰著眉,正在琢磨剛剛指導員那話。
沒一會兒,手機又震。
他伸手撈過。
【臭丫頭片子:戒菸一周,求獎勵。】
林陸驍:在外地培訓。
【臭丫頭片子:那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吃飯?】林陸驍:再說。
【臭丫頭片子:那就這麼說定了。】
林陸驍:……
【臭丫頭片子:剛你弟約我去喝酒,我都沒去,還幫你教育他呢。】林陸驍:我下周末回去。
【臭丫頭片子:那到時一起吃飯,就我們兩個?】林陸驍:嗯。
【臭丫頭片子:那我定地方。】
林陸驍:有個條件。
【臭丫頭片子:?】
林陸驍把腳放下來,坐直,黑眼窩挺深,唇線緊抿,蠻嚴肅認真回:別穿成上次那樣。
第15章
南初想問他上次那樣是哪樣,但想想以他的性子也不會說出低胸小黑裙這幾個字,於是,她決定無視,只回了一條。
——【下周五給你發地址,我們周六晚上見。】林陸驍一樂,歪了下嘴角,把手機丟一邊,雙手撐著大腿,目光盯著桌上一堆書。
這時手機響了,扭頭瞥了眼,是機關里的號碼,很熟悉,出來培訓前一周,處里剛用這個號碼把他叫去支隊訓了一番,就那車軲轆話來回說,還撥了這堆書讓他考試之前看完。
林陸驍在特勤中隊的表現幾個領導一直都看在眼裡,也知道這小子平時偶爾不正經時跟你嬉皮笑臉插科打諢,但真正在火場上、救援現場,他絕對是靠得住的人,才這麼讓人輪番轟炸。
他盯著那長串號碼,默了半晌,才接。
電話里的男人聲音粗厚,典型的北方男人,是林陸驍以前特勤隊的老書記,姓張。
“培訓啥時候結束?”
林陸驍握著電話,“還仨周。”
那頭的人說:“行,到時候來我這一趟。”
“……還給不給人活路了?”
“你難道想一輩子在那個中隊呆著?一輩子風裡來火里去的?等你以後娶了老婆,有得你後悔的!”
“……”
“我知道你咋想,幾個領導也都找我談了好多次話,合計著想從我這兒套點兒話頭。”張書記頓了頓,開始哼哼唧唧地模仿著領導的口氣,“我帶過那麼多兵!就沒見過脾氣那麼硬的臭小子!最可氣的是,每次還被他懟得我都沒脾氣了!”
林陸驍歪著脖子夾手機,彎腰去摸桌上的煙盒,取了一支,含在嘴裡,說:“不像,每次見著他們,他們都恨不得拿菸灰缸砸死我。”
張書記在那頭呵呵笑,“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老隊長都跟我說了。”
林陸驍低著頭,邊拍著褲兜找打火機,邊問:“說什麼了?”
“平林地震那年你發現一個小男孩,你們沒能把他救出來,你自責了很久,我們都知道,當時的情況大家都清楚,鋼筋穿透胸腔,就算你們當時給挖出來,在當時那個救護條件下,他也很難活下來。”
林陸驍自己也深知這點,別說當時根本挖不出來,就算能把他挖出來,當時的醫療設備那麼緊張,他也很難活下來,隊裡決定放棄,也是為了節省時間展開其他救援,畢竟,誰也想不到下一波餘震會在什麼時候來。
就在餘震把土堆震塌的前一刻。
男孩的眼神,讓林陸驍在往後的好幾年裡,只要一閉眼,他仿佛就能看見那雙眼睛。
張書記問:“什麼眼神?”
他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當時男孩的眼神,但如果真要說的話。
林陸驍沒了心情,把唇間的煙拿下來,丟桌上,往床頭靠,淡淡說,“苦。”
無奈,悲慟,苦楚。
這人吶,有時候就是,吃苦,受苦,偏偏看不得苦。
“其實你去大隊挺好的,至少這些以後看不到了,工作也輕鬆,我知道你這樣會覺得之前幾年都白練了,但有時候救人,不一定要上前線,消防消防,一方面消,一方面防,咱把防做好了,消的工作就少了,你說是不是?”
張書記繼續說:“這幾年,斷斷續續聽過兵們不少抱怨,咱沒日沒夜盡心盡力救人,而有些老百姓還覺得咱白拿了納稅人的錢,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現場,可人家還覺得咱不夠快,應該打完電話就立馬出現,我們都應該是金剛狼,蜘蛛俠,會穿牆,會飛,會爬摩天大樓。救援現場,恨不得讓我們進去以命換命救他們的親人朋友出來,有些話陸陸續續聽多了確實傷人心吶!你說說這些官兵也都是爹生娘養的,有些才十八九歲,一身傷一身疤,可也是把這些話默默往肚裡咽。他們不知道咱二十四小時待命,接了警,你就是在上廁所也得把屎夾斷衝出來,他們看我們外面穿得整整齊齊,可他們不知道好幾個弟兄大冬天的裡頭只有一件背心就趕著戰備號往前沖。”
最痛的還不是這些。
最痛的是,在火場,遠遠看著隊友被衝擊波轟開時,你還不能往回沖,還得抱著傷患往前走。
可是能怎麼辦?
這些事,總有人要做啊。
張書記嘆口氣,說:“前陣去看了老隊長,人現在挺好的,養養花,種種糙,還跟我念叨你來著,人老了,年紀上去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兒,細細碎碎的,跟我叨叨,聽著感覺也不錯,他跟我說,帶過那麼多年兵,就屬你最有味兒,也跟我說,讓你進了大隊改改性子!還有啊,陸驍,有些事兒,你該好好考慮,關乎前途跟未來。”
林陸驍默了半晌,輕嗯了聲把電話掛了。
……
老隊長是個老兵頭,從基層中隊幹了十幾年,才調任到特勤中隊任指揮員,是南山人,家就在林陸驍培訓縣區的附近。
林陸驍去看他的時候,老隊長正提個鳥籠背著手在逛公園,腰板挺得跟筆桿兒一般直,他停好車,從后座拎了兩壺老白乾過去。
老隊長看見他倒是驚喜,再低頭一看,老白乾,更驚喜,倆眼珠跟銅鈴似的放著光,“你小子咋來了?”
林陸驍一身常服未脫,給老人打了個標準的軍禮:“在附近培訓,昨天跟張書記說起您,趕著給您送兩壺酒,省的跟領導打我小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