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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鉞?」
御史大夫宋覃站在一邊,默默念著這個名字,越咂摸越不對勁,不禁出聲問道:「霍將軍,你這話實在是沒頭沒腦,好端端的你放出風聲做什麼?你並非金吾衛,宵禁時分為何還在外活動?這是不是不合規矩?你所言驚天秘密又是什麼?事情又怎會扯到濮陽鉞的身上?」
不止宋覃,其他人也有些聽不懂了。
知道庭州真相的人到底是不多。
霍凌一扯薄唇,抬起冷利雙眸,一字一句道:「因為,我要狀告濮陽鉞,明知庭州斷糧,卻故意截殺援兵,非但不發兵,還不許周邊發兵救庭州,最終致使庭州孤立無援,數萬將士死於非命。」
「什麼?」
四周一片譁然,眾人皆吃了一驚,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霍凌上半身跪得筆直,仰頭直視著上方的天子,烏黑的眼珠子無比熾亮,繼續道:「除此之外,我還要狀告京城中的某人,若非此人在背後謀算,不欲讓趙德元將軍搶得戰功,便與濮陽鉞提前勾結,亦不會導致庭州失守。」
「此人,事後想殺人滅口,就是怕事情敗露。」
霍凌一邊說,一邊緩緩起身。
他身後,站著押解刺客的御前帶刀千牛衛,霍凌轉身,看著這些曾經共事過的同僚,深吸一口氣,眸底有寒光聚攏。
少年猛地伸手,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握住一人腰側劍柄,「唰」的一聲,霍然拔出。
劍光逼目。
雪亮冷厲之光在殿中閃現剎那,四周禁軍和文武百官同時變色,還未來得及叫什麼,下一刻,少年手中劍鋒利落一轉,劍鋒直指張瑾。
眾目睽睽之下。
滿朝文武瞠目結舌,每個人皆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霍凌好生膽大!
他狀告之事駭人聽聞便算了,反覆提及已獲罪的趙德元也算了,居然敢在朝會之時當著陛下的面,公然拔劍對著張司空?!
御前殺朝廷一品宰相,他瘋了嗎?
張瑾不緊不慢側身,垂睫一掃面前劍鋒,復又抬眼,絲毫不慌地看著他。
「御前拔劍,等同於弒君之罪。」
劍身如明鏡,其上映出霍凌冷靜卻壓抑怒意的眼睛,劍鋒稍轉,也映亮張瑾疏離倨傲、喜怒莫測的雙眼。
霍凌冷笑。
「我對陛下忠心耿耿,未敢有不敬之舉,若說非要殺誰,除了敵軍之外,便只有枉顧百姓安危的奸佞。」
比如說,他。
梅浩南幾乎被霍凌突如其來的大膽舉動震住,良久才回過神來,上前大喝道:「放肆!膽敢在御前動刀,霍將軍這是要幹什麼!再不放下劍,休怪禁軍將你拿下!」
霍凌置若罔聞。
他在千牛衛過來奪劍之時敏捷後退一步,手中劍柄靈活利落一旋,只聽「刺啦」的一聲,是劍鋒割過衣衫的聲音。
這少年割開了自己的衣服。
當殿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滿身傷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梅浩南見霍凌拔劍只是要割破衣服,不由得看向上首的女帝,見女帝全程只是皺眉看著,沒有其他表示,便揮手讓湧上殿來的禁軍停住,先別拿人。
他們都在看著霍凌,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少年反手將劍插回先前那千牛衛腰側劍鞘之中,轉身,讓所有人看清楚他身上的傷。
「這裡。」
少年咬著牙關,指著腹部一處,揚聲道:「是我從庭州到西州求援的路上遭遇截殺,對方用箭矢將我射入河中,意欲讓我死在路上,我九死一生,若無陛下賞賜的軟甲,定無法生還。」
那傷疤形狀,也確實是像中箭所傷。
「事後我依然不眠不休,火速趕往西州,但終究晚了一步。」
霍凌環視四周,反問道:「試問各位,若求援路上無人截殺,害我丟失戰馬耽擱時機,西州豈會救援來遲,致使庭州失陷?」
「這裡。」
霍凌轉身,又指著自己肩膀上剛結痂之後又撕裂的新傷。
「是我回京途中所受之傷。」
「有人知曉我回京時間,刻意派高手埋伏在半路,不想讓我平安回京,試問那人又在心虛什麼?為何不想讓我回到京城,是怕我將庭州之事揭出來?」
少年側臉冰冷如刀,字字激昂,胸口劇烈起伏,高束的烏髮末梢微微掃在皮膚上,卻遮不住累累傷痕。
這麼多傷。
哪怕是征戰之人,也很少像他這樣傷痕累累。
難以想像,這只是個才從軍不到兩年的少年人身上的傷。
四周一片死寂。
一直在旁聽的裴朔面色嚴肅下來,盯著他身上的傷。
唐季同緊咬牙根,一聽到他重提當初之事,便神情悲憤,強自忍耐。
就連御座上的姜青姝,驟然看到他身上這麼多觸目驚心的傷痕,心裡也猛然被撞了一下,徹底陷入了沉默。
她龍袍中的手用力捏緊。
這一路走來,這少年究竟獨自背負了多少,歷經了多少次生死劫難,只有他自己明白。
所謂萬夫莫當之勇,所謂的屢立戰功,所謂的一戰成名。
皆是他用命換來的。
霍凌偏頭,明亮熾烈的瞳孔里隱有水光翻湧,遠遠的,和姜青姝的視線對上。
他再次重重跪地,俯身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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