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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小皇帝眼光不錯,你的事跡我也聽說了,也算忠勇無雙,可堪大用。只是曲召山火燒糧草之事,你究竟是如何擬定計劃,又是如何以少數人迎戰敵軍數萬人,我倒是想聽聽。」
霍凌點頭。
隨後,霍凌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計劃說給步韶沄聽,從最開始是如何判斷,又如何在主帳議事時提出被駁回,再到後面怎樣兵行險著。
步韶沄越聽越意外。
她發現,這小子在軍事上的才能著實不一般,想法和許多人也不一樣,意外地大膽,卻又意外地可行,除了風格較為青澀、有些過於不惜命以外,著實是個天生適合為將的好料子。
心性、品德,也極為不錯。
屋中的燈火燃到了天亮,二人促膝長談,從戰術聊到朝局,最後才談到庭州之事。
直到東方既白,霍凌才起身辭別步韶沄。
聽到她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霍凌不禁駐足,回首道:「還望大都督保重身體,末將下次再見到大都督,不知又是何時……」
步韶沄卻搖了搖頭。
她只道:「我在這裡守了那麼多年,原先放不下這邊疆諸多事,鄰國虎視眈眈,朝中明爭暗鬥,麒兒雖是我悉心培養的養子,能力卻不足以肩負重任……好在今日見了你,可見小皇帝也有識人之才,大昭也還有可靠的武將。」
少年受她讚揚,頓時渾身不自在,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
「大都督謬讚了。」
步韶沄又低嘆道:「這次遇襲重傷,是他們對我一人所設之局,就是想讓我死了,這戰局自然是由得他們發揮。誰知我命大,還能撐到今日……」
霍凌不知道她口中的「他們」是誰,是指西武國,還是……
步韶沄話裡帶著幾分怒意與無奈,嘆了一聲,才道:「我原先也不確定,直到我甦醒那日周圍失火,我才徹底確定……是大昭有人,想置我於死地。」
霍凌微微一驚。
此事干係重大,何況如果有人要害她,十有八九也是軍中之人,說不定還是她身邊信任之人,步韶沄也不願打草驚蛇,但霍凌既然要查庭州的事,也許這其中也有關聯。
她便直說了。
但願能幫到這小將軍什麼。
霍凌走出屋子時,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天空,明明已經是日出時分,可天色卻暗沉得一如夜晚。
空氣中仿佛透著壓抑,漫天的雪反射著兵甲上的寒光,看久了,竟渾身發寒。
今年冬天真冷啊。
霍凌面無表情地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回頭,下意識望了一眼步韶沄所在屋子,裡面的燈已經熄了,只有輕微的咳嗽聲被風聲掩蓋。
不知為何,他心裡沉甸甸的透不過氣來,好像有什麼壓在心頭。
總有一種預感。
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步將軍了。
——
此番回京,路上跋涉千里,霍凌歸心似箭,一路沒有停歇。
只不過——
【宣威將軍霍凌在入京的路上遇到蒙面高手截殺,好在早有準備,只是肩膀中了一劍,對方負傷而去。】
這一路堪稱坎坷。
他傷痕累累,但依然如約活著回到了京城。
御前女官鄧漪帶著太醫親自守在城外,等候這小將軍歸來,霍凌見了鄧漪,緊繃多日的神經才終於鬆懈下來,任由太醫給他包紮。
他也沒有問陛下為什麼提前編造了個「密旨」來保護他。
更沒有問為什麼鄧漪帶了太醫,好像陛下早就知道他路上也會受傷。
他都沒有問。
這風塵僕僕的少年只是靠在馬車裡,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唇角一扯,喃喃著說:「陛下好像跟我有感應一樣。」
鄧漪說:「小將軍說胡話了。」
「那為什麼我每次需要陛下時,陛下總是在呢?」
他只是個臣子啊。
曾經的他毫不起眼,莽撞無知,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沒有殿下和陛下三番四次包容,對他悉心栽培,他都不會有今日。
霍凌仰著頭閉著眼睛,任由太醫給自己包紮,沒有人能看到他微熱的眼角。
鄧漪忽然說:「小將軍想聽陛下的原話嗎?」
「嗯?」
少年睜開眼睛,偏頭望著鄧漪。
鄧漪微微一笑,「陛下說,君後在小將軍心裡,是小將軍的家人,她又何嘗不願意做小將軍的家人。」
霍凌一愣,心裡好像被狠狠錘了一下。
家人……
他望著鄧漪無言半晌,忽然閉著眼睛飛快地撇過頭去,渾身肌肉好像都繃得死緊,鄧漪看不到他的臉,但能感覺到馬車內異常的氣氛,也不出聲打擾。
許久,少年悶悶地說:「我好想陛下。」
鄧漪輕聲:「陛下也在宮裡等將軍。」
這馬車,正是駛向皇宮的。
他在想什麼,她都懂。
馬車進了宮門,才剛停下不久,這少年就不等太醫包紮好,就火急火燎地把衣服攏緊,整理了一下頭髮,不顧身後鄧漪的驚呼聲,直接掀簾跳下了馬車。
他等不及了。
上次從漠北回來之後,好像也是這樣迫切地想見她。
不,不對。
這次更著急。
遠在千里,他尚能冷靜地應對一切,不顧生死,而到了這裡,好像這天下的所有事都抵不過……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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