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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那殿下可知道……她與張相,並非趙家所看到的那麼不睦。」
「略知一二。」
「殿下可曾想過還有其他人喜歡她?」
「想過。」
趙玉珩毫不避諱,悉數承認,隨後,他借著昏暗的燭火,俯視著王璟言自嘲的神情,淡淡道:「作為帝王,若她當真那般純良無害,我倒是會多擔心了一些。」
王璟言諷刺地笑出了聲,「殿下啊,趙郎啊,你也算是會安慰自己,擔心?那你現在算是放心了?你放心得下,然後呢?你聰明一世,世人都說趙三郎冷靜聰慧,你該不會想著,你放心以後,就算哪天突然死了,也不會在黃泉之下操心了吧?」
王璟如今淪落成一個罪奴,已經很少這麼說話了,突然和他剝開心腸、掀開假面對話,已經不在乎什麼身份尊卑了。
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他甚至,試圖剝開趙玉珩的心,試圖看到他看似尊貴的外表下,和自己一樣狼狽不堪的心。
這樣,才不顯得他這麼卑微。
趙玉珩卻很平靜地飲了一口茶,淡哂一聲,道:「或許吧,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結果。」
「你——」
王璟言無言以對。
「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麼。」
趙玉珩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被她接近,清醒地看著她為自己擋下墮胎的毒酒,更清醒地陷入這段情中。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怨懟的事,他的生活本就灰暗沉寂,至少這樣,一看到她,會覺得這四年的深宮煎熬有了短暫的。
幾日後,「學好規矩」的王璟言被帶回紫宸殿,但姜青姝卻親自來了鳳寧宮。
她是來和他提秋獵的事。
禮部已經上奏,向皇帝確認參與秋獵的文武大臣、宗室王侯、士族子弟人員。
趙玉珩懷孕已滿七月,孩子在腹中已經成型,這種時候,稍有差池便是一屍兩命,姜青姝雖然對於冷落他非常抱歉,但權衡之後,還是說:「此去秋獵,路上不便,且人多眼雜,稍有差池便容易出意外,宮中有太醫輪流值守,朕覺得三郎留在宮中養胎最為穩妥。」
他平靜地聽著,目光好似寂寞的涼風,徐徐掠出窗外,沒入一片夜色中。
「可臣,已經很久不曾與陛下一起了。」
整個夏日,他都在行宮,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宮,未與她獨處幾次,她就又要離宮這麼多日。
她望著他清冷俊美的側臉、蒼白的唇色,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軟聲道:「三郎,這件事聽朕的好不好?等朕回來。」
趙玉珩微微垂眼,望著女子婉孌清麗的臉,一如既往地溫柔寬容,好像馬上就要在她的撒嬌下無條件妥協,卻突然平靜地說:「不好。」
姜青姝:「……」
她第一次被他拒絕。
姜青姝頓了頓,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朕是為了你著想,萬一路上有什麼差錯,或者有人想害你……」
「可是。」
他反手握住她扯袖子的手,把她柔軟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腹部,隔著薄薄的衣衫,她好像能感覺到那股令人悸動的體溫,手掌驀地抽動了一下。
她聽到他湊近在耳邊說:「可是這裡,臣和臣的孩子,都捨不得陛下。」
他說,捨不得她……
趙玉珩很少這樣直白,大多時候的隱忍克制,讓他此刻突然直白的話變得尤為令人悸動。
她抬眼,對上他清潤柔軟的神色。
他又問:「七娘真的要拋棄臣和臣的孩子嗎?」
她:「……」
她其實可以語氣果斷一些,直接下令不許他去,但行宮冷落兩個月、派遣他父親出征、又讓他撞見王璟言,是個人總會傷心。
她也想稍微顧念他的感受,用溫和的方式。
她目光稍移,盯著殿角的一盞精緻鏤花的銅燈,按在他腹部的手指蜷了蜷,輕聲道:「朕會擔心的。」
「不必擔心,臣會照顧好自己。」
「你就這麼想去嗎?」
「嗯,不想和陛下分開一絲一毫了。」
他按在她手背上的手緊了緊,蟾光朦朧,他的膚色潤亮如瓷,倏然傾身過來,她下意識閉上眼睛,感覺到眼皮上傳來涼涼的觸感,轉瞬即逝。
掌心忽然有什麼輕輕動了一下。
她低眼看去,望著他的腹部。
懷孕因人而異,有人不太顯懷,有人孕肚極大,趙玉珩是前者,若穿得寬鬆些,孕肚則不是那麼明顯,但也恰恰因為這個原因,再加上他總是這麼虛弱,以致於她總覺得這個誕育在他體內的孩子,也非常可憐孱弱。
好像一不留神就要消失一樣。
一個無辜的孩子,被她三番四次地動了殺死的念頭,可那墮胎藥終究還是在猶豫下錯失了去子留父的最好時機,她至今想起,也依然懊悔,覺得自己不該如此。
但胎動的一剎,實在是感覺有些微妙。
「她在喚母皇了。」趙玉珩唇角微漾。
她心裡瞬間柔軟起來,忍不住悄悄彎腰,湊得更近些,將耳朵貼過去,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順著她的發,她忽然感覺到什麼,猛地抬頭,有些驚喜又無措地看著他。
「她……真的動了。」
「嗯。」
他垂著眸子,微微一笑,「臣和陛下的孩子,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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