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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璟言原本垂著頭站在一邊,安靜地聽著帝後互相說笑。
那些超出身份與禮法的稱謂,他們卻互相說得如此自然,可見彼此信任,好似尋常夫妻。
他不由得有些晃神,直到陛下叫他,他才下意識抬眼,卻看到二人緊緊交握的雙手。
他眸光微顫。
他極快地收回目光,應道:「是。」
說完,他便轉身去了。
很快,他拿著女帝的鶴氅過來,不等她接過,許屏已先一步擋在他和陛下之間,接過王璟言手中的鶴氅,抖開為趙玉珩披上。
王璟言只好乾巴巴地立在那兒,靠得稍微近了些,他終於可以看到陛下望著君後的目光。
那是他自從在郭府見到她以來,這幾個月間,從未見過的眼神。
明澈,溫柔,歡欣。
像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望著自己喜歡的郎君。
而不是她大多數在紫宸殿時,所露出的那種平靜審視、冷靜威嚴的目光。
他一直以為小皇帝少年老成、不喜玩樂,是個情緒深藏、心思難測的皇帝,最多在張瑾面前時才稍顯稚嫩,今日才知,也不儘是如此。
只是那個人,一直以來隱匿於幕後,今日才來。
王璟言黑眸微黯,一時恍惚。
「為何還不退下。」
趙玉珩突然冷淡出聲。
王璟言登時回神,連忙後退一步,視線極快地垂落在腳尖。
趙玉珩對姜青姝道:「在陛下身邊伺候,怎麼能如此沒有規矩。」
她還未發話,王璟言便跪了下來,低聲道:「奴知罪。」
姜青姝緊緊皺眉,正要下令要人把王璟言拖出去,趙玉珩卻又冷冷道:「今日在我跟前無禮便罷了,若下回還在御前失禮,怎配繼續侍奉陛下。」
王璟言抿緊唇,雙眸蒙上一層陰翳,雙手撐著冰冷的地磚,一言不發。
姜青姝也怔了一下。
王璟言在她身邊待了有一段時日了,她平時把他也當個內官使喚,偶爾讓他近身按按腿揉揉肩,一時居然還沒反應過來在君後眼裡,他似乎……是她的男寵啊。
趙玉珩是有脾氣的。
早在他針對張瑾時,姜青姝就很是清楚。
現在難道是吃醋?可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這醋意來得未免也太后知後覺了……她不禁探究地望著趙玉珩的側顏,他卻只是冷漠地俯視著地上的王璟言。
他冷淡道:「既然不知規矩,那陛下不如將他交給臣,由臣來教一教。」
姜青姝:「……」
不是,這個橋段,怎麼突然就跳到宮鬥文了?
而且王璟言拿的還是柔弱可欺小白花劇本,君後居然好像還是惡毒善妒高位妃劇本?
這不太對吧……
她一下子無話可說,一方面覺得王璟言方才雖走神失態,卻也絕非他平時常態,不至於是連規矩都不懂的人,略微懲處便是;另一方面,她又本能地傾向於趙玉珩,在他跟前護另一個人,豈不是要有些過分……
她到底還是對王璟言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學一學規矩,記著這次教訓。」
王璟言伏在地上,聞言閉了閉眼睛。
「奴遵命。」
他知道她是不喜歡自己的,正如留在她身邊,也是他滿身是血地跪在她腳邊求來的。
此情此景,其實似曾相識,當初謝安韞站在簾外看著他服侍天子脫掉鞋襪時,想必也是這樣的感受。
都是無可奈何。
那日,趙玉珩親自將王璟言帶去了鳳寧宮,鳳寧宮那邊沒有傳來什麼突兀的動靜,只傳喚了宮正司的人。
姜青姝知道,趙玉珩舉止有君子之風,身為中宮處事,自然是合乎禮法流程,也不會裹挾太多私仇,她不覺得趙玉珩會像宮鬥文里的惡毒妃一樣,對王璟言又是掌摑又是羞辱的,但還是忍不住悄悄用實時觀察發生了什麼。
【君後趙玉珩以王璟言御前失儀為由,將其帶入鳳寧宮調教,先讓宮正司監督其罰跪一個時辰,再令其誦讀默寫宮規禮儀。】
【王璟言順從地接受君後趙玉珩的懲處,安靜地跪坐在案前默寫宮規,一聯想到自己卑賤的身份、帝後之間的恩愛,不禁黯然神傷。】
【王璟言默寫完宮規,君後趙玉珩屏退宮人,與之交談了足足兩個時辰。】
燈影微弱。
一道清瘦的人影被燭火拉長,幾乎與窗外搖曳的樹影融為一體,在疾風中將折未折。
王璟言擱下筆,手指撫著這一疊抄寫好的紙張,燈影隱約照出剛勁端直的字跡,可見也是師承名孺大家、教養極好才能練出的一手好字。
趙玉珩緩步從屏風外走過來,立在他身後,冷淡看了片刻,淡淡道:「所謂字顯人心,你的字仍有風骨神韻,為何淪落至此?」
王璟言手指一緊,垂眼道:「京城皆知,殿下的字才是天下一絕,奴擔不起殿下讚賞。」
「是麼。」
趙玉珩淡哂了一聲,自他不遠處的坐榻上坐了下來,平靜道:「你我既是故人,也不必拐彎抹角,你我皆受困於家族,王氏之滅,你心有不甘,我並非不能理解。你原先妄圖刺殺陛下復仇,如今又留在陛下身邊,究竟是何想法?」
王璟言閉了閉眼,道:「不愧是趙三郎,人在行宮,卻事事瞞不過你的眼睛,郭府之事陛下嚴禁別人聲張,御前人人忠心,你是從何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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