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裴響摔坐在地,瘋了一般扇自己耳光,嘴角鮮血汩汩流出,他卻是不知道疼,一下比一下重。

  路遇聲攔住了他,死命將他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胳膊禁錮住他,喉嚨澀然。

  裴響嚎啕大哭,撕扯著路遇聲的衣服,「為什麼你們都有事瞞著我!是不是都覺得我是傻逼!」

  「你也是,我哥也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像個傻逼一樣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一切……」

  事至如今,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腦海里從小到大的記憶不斷播放,他所有的恣意狂妄,在這一刻都成了譏諷的巴掌。

  他有什麼資格當裴駒的弟弟,怎麼配在他的羽翼下快快樂樂的長大。

  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大雨滂沱,無法沖刷乾淨人的悲傷苦痛,反而使得塵封已久的傷疤暴露在空氣中,表面結痂,皮肉之下早已潰爛,掩耳盜鈴般忽略的過往再次隱隱作痛。

  再次醒來,裴響只覺得眼前的世界扭曲旋轉,太陽穴脹痛不止。

  攜著塵埃的陽光灑落窄小的房間,他躺在逼仄的木板床上,模糊之中,一人光裸著上身背對他,一層一層往腰上纏繞著繃帶,而床腳扔了一堆血液滲透的繃帶,

  他揉了揉眼睛,喉間一片乾涸,吃力地撐著身體坐起來。

  路遇聲套上衣服,轉過身將床頭柜上的水杯遞給他,「喝點水。」

  裴響眉眼憔悴,沉默著接過來喝了一口,緩解了些許不適。

  「你這傷,怎麼回事?」

  路遇聲看著他,「之後再告訴你,你哥在外面,先跟他聊聊?」

  裴響眼眸微垂,指尖緊緊攥著身下的床單,眼底的不安與退縮一覽無餘。

  路遇聲捏了捏他的手掌,「去吧,你不是想知道嗎?」

  裴響還是起身,推開了房門。

  裴駒身形高大,一身黑色風衣包裹著修長身軀,與生俱來的氣質與整棟居民樓格格不入,指尖一抹猩紅,煙霧裊裊飄散在夾雜著水汽的空氣中。

  家裡有小孩,裴駒一直沒有抽菸的習慣,這是第一次,裴響看到他抽菸。

  聽到聲響,裴駒投向遠處的視線轉了回來,煙摁滅在了欄杆上。

  裴響一時有些侷促,垂落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

  之前他可以自欺欺人地賴在裴駒身邊,汲取著屬於家人的溫暖,可現在,那層薄楓薄的布被扯開,裴駒的母親,以及未出生的親生弟弟,都被他的生母傷害,他也無法裝作無辜的樣子,繼續偷取屬於那個未出生孩子的人生。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裴響喉中哽咽,想了很多的話,最終說出口的,只有一句,「……對不起。」

  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用自己的命去換回裴駒的親弟弟。

  裴駒抬眸看他,半晌,薄唇輕啟,「想見見她嗎?」

  裴響疑惑而茫然地抬頭,「誰?」

  「我的母親,也就是帶你回來的人。」

  在裴駒的記憶里,母親像極了她最愛的茉莉花,溫和淡雅,唇邊的笑意氤氳著淺淺的香氣。

  一開始,裴謹衡對她還算得上恩愛,會在下班後給她帶一束玫瑰花,會在周年給他準備燭光晚餐,也會陪著母親看他的每一部電影。

  或許男人都是善變的,裴謹衡的溫情沒有持續幾年。大著肚子找上門來的女人一個接一個,帶著勝券在握的自信,立志要做這座牢籠的女主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趕走原來的女主人。

  香艷的照片、蓄意的挑釁,以及裴謹衡的得意旁觀,雪花一般壓垮了她,最後一根稻草,是裴響的生母。

  她那個時候也不過十九歲,在裴謹衡那裡上位無果,就跑去騷擾他母親,眾目睽睽給她磕頭,當著她的面用鋒利的刀劃開手腕,鮮血淋漓,瘋魔一般抱著她的腿,求她給他們母子一條活路……

  他母親孤立無援,家中沒有一個人幫她,等他知曉一切趕回來時,母親肚子裡三個月的孩子不在了。

  裴駒恨透了他們,他見到母親時,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瘦骨嶙峋,重度抑鬱的女人,會是他溫柔優雅,給他講小王子的母親。

  帶她離開裴家那一天,是一個大雪天。

  那是裴駒第一次見到裴響。

  他媽媽帶著他在裴家門口撒潑,冰天雪地,女人在門口哭嚎哀求,拽著僅僅一歲的他,跪在雪地里懇求裴謹衡讓她進門。

  他身材瘦小,大雪飄飛的天氣,渾身上下只穿著一件過膝的長T恤,小小的腳上踩著明顯大了一截的拖鞋,頭髮凌亂,露出在外的胳膊、小腿凍得發紫,上面密密麻麻的淤青傷痕。

  那天,裴老爺子也在,強硬地讓人把女人打了出去, 女人惱羞成怒,或許也覺得進裴家無望,便將一切怒火發泄到了裴響身上,一腳將他踹下了台階,嘴裡罵罵咧咧。

  「沒用的東西,自己的爹都攀不上,我不管了,你去找你爹去,愛死哪兒死哪兒!」

  裴響腦袋磕到了台階上,血水順著額角汩汩流出,他顧不上疼,只哭著找媽媽,但女人甩手離開,壓根不打算要他。

  他慌張無措地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去追女人,還沒跑兩步就被拖鞋絆倒,回頭去看裴謹衡,一聲爸爸還沒叫出口,裴家大門重重合上。

  「媽媽……媽媽……」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