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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得知他是同性戀,直男直接搬上崆峒山,先是從家裡搬走,又……幾乎是刻意地拉著前任在他面前秀恩愛。

  昨天同游靈隱寺,今天同游Z大,生怕他不知道他是直男,還是生怕他變成另一個梅玉煙對他糾纏不清?!

  時箋的心臟一片死寂。

  陸延遲的拒絕直白又殘酷,這份感情,他回應不了,所以,你滾!

  他這樣傻傻等著陸延遲返校然後聊一聊的行為何其可笑。

  他等著幹嘛?等著看陸延遲和前女友破鏡重圓?等著看陸延遲給他表演怎麼恐同嗎?

  時箋眼眶酸脹得不像話,他眼底有隱忍的淚意,但到底沒哭,他悲哀地閉了閉眼,睜開眼的時候,他覺得他的世界坍塌在他面前。

  那些自以為美好的過往頃刻間變成了一道蒙在他心頭的陰霾,又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這一切多麼尷尬多麼丟人。

  時箋甚至覺得,要是一切都沒發生就好了,要是陸延遲不認識他就好了,最起碼他還保有驕傲和體面。

  時箋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去的。

  待到回了家,他依舊一臉失魂落魄,他心底陡然滋生出一股濃濃的疲倦和勞累。

  這三年來,他很累很累,但有一根胡蘿蔔吊在面前,便也不覺得那麼累。

  現在,胡蘿蔔沒了。

  時箋陡然有一種信念喪失之感,他痛苦到幾近作嘔反胃,他胡亂將自己扔在床上,他告訴自己,你只是太累了,你需要睡一覺,睡一覺就好,睡一覺就不會這麼難受。

  時箋終究是把自己哄睡著了。

  待到再度醒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他摸黑下床,進到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把臉,他看著鏡子裡自己沾著水珠的臉,十九歲,男孩子顏值最巔峰的時候,時箋正顏無敵,比起他那位靠美貌入贅的父親有過之無不及。

  他睡了一覺,但一點也沒有變好。

  對於自己的愛而不得,時箋痛苦,且難以接受,他瘋得愈發厲害,他仿佛看到腦袋邊上,各自漂浮著一個小人。

  左邊那個正在慫恿他:「我們把陸延遲約出來,再找個地下室把他關進去,捆綁他,囚禁他,他跟你很熟,對你防備不深,你可以做得悄無聲息。」

  右邊那個則在拼命鼓掌:「好啊好啊,我們就這麼辦?這樣陸延遲就是你的了。」

  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從來只有一個人,反正沒人管他死活,反正這麼些年他早就長歪了偏偏又按照社會層面約定俗成的一些評價標準把自己打造成外人眼中優秀的樣子,反正他連死亡都不在乎更不會在乎坐牢……

  他所學的知識,數學、化學、醫學、懸疑推理,無不為了犯罪在做鋪墊。

  但是,但是啊,時箋質問自己——

  真把陸延遲囚禁起來,讓他經歷那些痛苦和磨難,讓他變成另一個陰暗又扭曲的自己……這樣的陸延遲,你還會愛嗎?

  你真的要用畢生所學的全部知識對陸延遲犯法嗎?

  時箋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這樣一張臉,年輕,漂亮,又因著骨子裡冰冷殘忍的一面更添了幾分妖麗和危險,是當之無愧的神顏。

  平庸和天才蟄伏於一體,善良和邪惡掩藏於一身,這是一張矛盾重重又充滿欲望的臉。

  他被欲望驅使著,謀劃了一切,去釣人直男,又被欲望驅使著,一步步押上自己,賠進了身心,想要得到人陸延遲。

  最後,輸得一敗塗地。

  他覺得自己尚且還有幾分理智和善良,你看,他居然忍住了沒對陸延遲犯罪。

  時箋自嘲地笑笑,他轉身,拿上鑰匙,去到墮落街。

  已然是凌晨一點,四周闃靜無人,路燈昏黃薄暗,街道因著無人打掃髒亂破敗。

  時箋來到槐序琴行,拉開卷閘門,推開玻璃門,進到琴行,按開燈,又把門關上鎖好,去到地下室。

  小時候,時箋每一次被孟深欺負,為自己憤憤不平,他都會離家出走,他會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他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地下音樂間。

  對於有錢人家的小孩兒而言,鋼琴似乎是必修。

  養母也給他和孟深請了家教老師教鋼琴,對於那位被慣壞了、性格跋扈無能的哥哥而言,大幾百一節的鋼琴課上著,卻什麼都學不會,孟深很快就放棄了鋼琴,而他的暴發戶父親以及靠生兒子上位的母親顯然對音樂一竅不通,地下音樂間一直空置。

  地下音樂間成為了時箋的秘密花園。

  在小小的地下音樂間裡,時箋覺得自己是國王,他像是國王逡巡自己的領土一般在音樂間裡遊蕩徘徊,他彈著鋼琴,做著春秋大夢,幻想著自己長大,似乎長大是個很美好的詞彙,他可以把軟弱無力的自己甩在身後,他無所不能。

  今時此刻,時箋姑且算得上長大了,卻依舊在經歷那些委屈和難堪,他想要把自己藏起來,藏在一個沒人發現的角落裡,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間地下室,哪怕這裡從來不屬於自己。

  好在凌晨一點的地下音樂室空無一人。

  他可以很短暫地躲一小會兒。

  時箋按開燈,抱著自己的吉他,信手談起不成調的曲子,又隨意淺唱低吟——

  「想和你站在艷陽下……

  想化成清風輕吻你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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