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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靜室內簡潔到毫無裝飾擺件的風格來看,住在此處的靈鶴真人應當十分節儉。

  這茶估計是為了招待沈既白特意拿出來的,平時並不會喝,所以長生才會饞成這個樣子。

  周歆又盛了一碗熱茶,喚道:「長生,你跑外面站著作甚?進來陪沈少卿飲茶。」

  小道童面露猶豫,童真的眼眸中還透出幾分驚訝,像是朝南衣往日裡一向讓他守在門口聽候吩咐,絕不會做出這種舉動一般。

  「進來呀!」周歆催促。

  長生怯生生地走進來。

  她將一碗茶放在對面,示意他喝。長生立即彎起了眉眼,快步走到茶几前,正襟危坐在她對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周歆:「好喝嗎?」

  他用力點點頭,眉眼間的笑意更深,眸光亮晶晶的。

  周歆也跟著笑了笑,沒注意到一旁的沈既白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眼裡的審視一覽無餘。

  「沈少卿來訪,可是有何要事?」靈鶴真人手持拂塵,踏步進室。

  長生當即放下茶碗退出去,並貼心地帶上了門。

  沈既白收回目光,起身朝靈鶴真人行出一禮,道:「是凌雲君有事。」

  靈鶴真人撩袍坐在居中的首位,淡淡地看過來一眼。周歆立即將鎖妖袋交上去,大致講了一遍事情經過。

  聽罷,他打開鎖妖袋,放出裡面的倉鼠妖。

  小小的鼠妖半睜著眼帘,躺在三人中央的草蓆上,看起來虛弱無比,仿佛僅剩一口氣在。

  靈鶴真人併攏雙指,恍若利劍,在空中畫了幾下,一道金光符籙自空中一閃而過。

  爾後,房內傳來一個極尖細的聲音:

  「傷人的妖就地誅殺,未傷人的妖關入鎖妖塔。我又沒傷人!你們為何抓我?」

  周歆不答反問:「你可記得幻化之前的事?」

  「……記得一點。」

  原來,這倉鼠妖一直在洛陽地下修煉,至今已有兩百多年。

  倉鼠妖貪吃,百年來打出無數暗道挨家挨戶地偷糧食,比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還了解洛陽城。

  比如誰家湯餅最好吃,果酒最好喝,菜籽油最新鮮,它是再熟悉不過了!

  但它吃遍洛陽城,卻獨獨沒吃過匯聚五十八道世間極品佳肴的燒尾宴,因此生了執念。

  憑藉著這份執念,它修煉了百年,只想有朝一日能入宮品嘗燒尾宴上的人間美味。

  可它過於貪吃,修煉到如今才幻化出人形,聽聞長風酒肆的櫻桃釀天下一絕,曾是燒尾宴上的佳品,便第一時間跑去喝。

  喝得正盡興時,一陣清風吹來,有片落葉吹到了臉上。

  它取下來才發現那不是落葉,而是一個剪紙人!

  紙人軀幹上畫著硃砂符,好似有生命,被它抓在手裡的時候還拼命地想掙扎出去。

  它想撕碎紙人,沒想到紙人雙手比劃了一下它便失去了意識,等清醒過來時已經在鎖妖袋中。

  沈既白道:「你並無當時記憶,怎知你未傷人?這些都是你一面之詞而已!」

  鼠妖伸出僅剩的一隻前爪,「……一看便知。」

  沈既白看向靈鶴真人,眸中儘是不解。

  「它想傳靈與你。」

  「傳靈?」

  沈既白與周歆異口同聲,說完,二人同時看向對方,又立刻移開了視線。

  靈鶴真人念出幾句咒語,「你以指與它爪心相觸,闔閉雙眸,心中默念這幾句話,自會看見它所經歷的事情。」

  沈既白照做。

  周歆躍躍欲試,也想體驗一下,伸出手指去觸摸鼠妖的前掌,閉上雙眼等了片刻,卻什麼也沒看見。

  不論是觸摸鼠首,鼠尾,鼠身,眼前都沒有任何畫面。

  她便將主意打到了沈既白身上,指尖覆在他的手指上,可依舊什麼也看不到,只看到他不甚樂意地皺了皺眉。

  周歆又去觸摸他的手背,手心,見毫無效果,乾脆握住了他與鼠妖前掌相觸的那根手指。

  幾乎是同一時間,沈既白用力拍走她的手掌,倏然站了起來,起身的幅度太大,撞翻了身旁的案幾。

  他擰著眉心,盡力壓低聲音,卻壓不住呼之欲出的憤怒。

  「你做甚麼!」

  周歆仰頭看著他,一臉懵然:「……傳靈啊!」

  靈鶴真人道:「傳靈需要心甘情願,沈少卿不信鼠妖所言,它便想讓他眼見為實,自然只能他看得見。」

  「……真人不早說。」

  周歆泄氣般地坐了回去。

  沈既白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眼底的情緒已盡數消失。

  他將打翻的案幾拾起,規整回原樣,朝靈鶴真人拱手行禮,畢恭畢敬地道:「晚輩失禮,還望真人勿怪。」

  「是小徒頑劣,煩請沈少卿多多包涵。」

  周歆附和:「對對對,是朝某失禮,沈少卿海量,莫與朝某一般見識。」

  聞聲,沈既白的眸光中透著幾分詫異,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他將蒲團移得離周歆遠了許多,坐下身來。

  這個變故導致傳靈提前結束,但鼠妖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只是直直地看著沈既白,聲音突然變得有氣無力。

  「……現在可信我?」

  沈既白靜默一瞬,才道:「可你還是差點傷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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